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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2)长篇小说《又见枫叶飘零》1~51(作者:游小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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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省福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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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二)《又见枫叶飘零》作者:游小影 ?2$0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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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二)《又见枫叶飘零》作者:游小影 ?2$0aq  
1. ?2$0aq  
       光绪三十二年冬,八闽大地靠西北的山城连续几天北风呼啸,接着下起了雨,继而雪花纷飞,山野茫茫,玉树琼枝。一大早风雪地里就匆匆走着两个人,她俩是陈府的丫鬟、到府上接生的稳婆,原来陈老板的内人要临产了。 ?2$0aq  
      陈老板的祖上就在这山城做生意,到他这辈所开的钱庄、海鲜贩运站已经初具规模了。他的家道殷实,陈老板为人豪爽又厚道,从不失信于人,在本地享有很高的信誉,一向生意兴隆。陈老板的孺人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夭折了两个,这次他想要个女儿。此时陈府老夫人正一边端着一把水烟壶端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吧嗒吧嗒的吸着水烟,一边和她的儿子陈老板闲聊。老夫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你屋里的年纪也大了,虽说前头生了四个儿子,可目前也就两个,最好再生个男丁壮壮门户。”陈老板恭恭敬敬的走到老夫人面前,为她递上一根点着了的纸媒续上烟,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生男生女我们也把握不了,随意吧。”老夫人叹了口气说:“生个丫头也好,红花伴绿叶更热闹齐全些。”陈老板满脸堆笑说:“母亲此言甚合儿意,她也这把年纪了,只求顺产便好。”母子俩正闲聊着,只听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那边厢的几个老妈子都在忙乎,先前的那个丫环蹦蹦跳跳的过来,大声说:“恭喜老太太、老爷,夫人添了一位十分白净的千金,简直是白玉娃娃啊!”接着一位老妈子把清洗包裹好的婴儿抱到他们母子面前,老夫人打开襁褓仔细端详,果然不错,此女玲珑剔透,遍体雪白。陈老板随口说了句:“如雪啊!”因此得名,雪儿便是她的乳名了。 ?2$0aq  
       雪儿过了三朝,很快就到了弥月这一天,陈府好不热闹,平素与之交好的亲友都前来贺喜。虽说是女孩,也很得一家人的宠爱,这小千金真是“掌上明珠”呢!贺喜的人里有位看命相的先生,他看了看女娃,掰起手指头算了一通,嘴里叽叽咕咕,拿了一张红笺写好,便是给她定了生辰八字(此地风俗)。接着他转过身对着陈老板高声说:“贵府千金系午年午时生人,若是个男儿运道佳,是女儿家便可惜了,此女太洁白唯恐不入俗。生在好窝不算好,将来要嫁得个好女婿才算好。”陈老板正忙于应酬也不在意,后经孺人提醒才有所觉悟,心里微微一动,忙安慰内人道:“女孩儿如花似玉,养在家里娱亲便好,让她快乐、性情就不会孤僻,何虑之有?将来嫁人时,挑姑爷看仔细,家道如何我们不去计较,只要人聪明勤快,会对雪儿好,我们多多陪嫁也无所谓的。”大家见他这么说似乎也很有道理,就一起去逗小孩儿乐呵、大家都很开心。 ?2$0aq  
      雪儿出生后陈家的生意更加兴隆,陈老板把海鲜的贩运移交给两个儿子去经营。雪儿要什么有什么,上至老夫人下到兄长都很爱惜她。她不知道什么是饥寒交迫,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忧愁,更不知道人世间还隐藏着的险恶。快乐、纯真、善良是她的天性。迎年、拜菩萨她乐于施舍,总是把她的钱袋掏空了为止。她的奶奶打趣的对她说:“我们雪儿是不是观世音在世?”家里的下人和雇工都很喜欢她。她无忧无虑,喜欢在院子里运动,踢毽、蹴鞠、跳绳......所以她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显得健康、长得高大,很少生病。因为不是出身书香人家,也不苛求她缠足,还让她上私塾识字。学习也随她的意,自由得很。父母的愿望是女儿无才便是德,只要能看书写信、会计数,将来不受人欺负就足够了。雪儿是个乖巧的孩子,边玩边学初具学识,十岁时便把奶奶收藏的评书古籍、母亲常看的绣像小说、新嫂子带来的戏文看个遍。她对多情公子、侠士很憧憬;对落难书生、对磨难的爱情很同情;看戏喜欢看《西厢记》、《锁麟囊》,赞赏助人为乐。她的新嫂嫂比她大几岁,是她的闺中好友,嫂子也戏称她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她也因此闻名在外,说媒的络绎不绝。可是家里的人怎么舍得把她早早嫁了?因此对外发话说婚事待她及笄后再说,便把所有的媒婆拒之于门外。 ?2$0aq  
      不知不觉雪儿长到了十五岁,有一天她在后院蹴鞠,踢得起劲时竟把一个球踢出了墙外,这球对她来说算什么?她不会去找更不会记在心里,而且转身便忘了。可是这个球却落在墙外一个小伙子的头上,小伙子把它捡起来。原来墙外的小径里走着几个去雪儿父亲店里上班的小青年(学徒),他们知道这是陈老板的家,更明白这户人家有个仙女一样的小姐。平素里谁也不存非分之想,可这下就炸开锅了,大家对这个同伴戏谑开了:“哇,你好福气啊!陈小姐的绣球击中你啦,你真不简单,彩球定终身哦!”这小伙子是远郊一个大户人家的子弟,姓马名逸,年方十六,长得眉清目秀且又腼腆,被同伴这么一说,羞得抬不起头来,脸红到了脖子根。同伴边走还在边戏说,他只顾低着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到了店里,那些好事的把这件事告诉老板,老板看他手里拿着球,涨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便哈哈大笑说:“你去我家,把这个球还给雪儿吧。”原来陈老板很喜欢他的这个学徒,夸他聪明伶俐、勤奋好学。论经商天分高过其他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有所造就。马逸出身大户人家,因为从小失去父亲,家里还有一个奶奶、母亲、弟弟需要奉养,无力成家。因家道中落才到陈老板店里当学徒,盼望学成中兴,因此学得很是努力,处处谨慎小心,不但获得老板和师兄弟的信任,还享有好名声。这时马逸还红着脸呐呐着,陈老板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球看了看,一边把球放到他的手里,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催他快去。 ?2$0aq  
      马逸一路边走边想,这位小姐早已久闻大名,只是自己无缘得见,因为自己觉得两家差距太大了,也从未有过任何想法。倒是有几位身边的朋友一直向陈老板献殷勤,总找借口上他家,为的是看一看雪儿。回来时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却没有下文。而自己却这么凑巧,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陈府,向仆人说明来意后,在那里候着。这时小姐玩累了正来客厅喝水,这就碰上了。仆人忙招呼小姐过来拿球,小姐因为运动只穿一套贴身的衣裙,脸上白里泛红,鲜艳得像一朵盛开的桃花,浑身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她眉开眼笑的跑过来。小伙子一看竟愣住了.....慌忙把球塞到她手里,回头就跑。雪儿觉得这个青年蛮实在,斯斯文文、清清秀秀,马上对他有了好感。雪儿大声招呼他:“别跑,来喝杯茶吧,这个球给你不要还我,球我家里有的是.....”话没说完,马逸便跑得不见了背影。 ?2$0aq  
2. ?2$0aq  
      马逸回到店里,那几个师兄弟当着老板的面谁也不敢吭声,背着老板与马逸挤眉弄眼。下了班,师兄弟一路上调侃马逸,马逸的心里象吊桶在井里七上八下的闹腾。临睡前大家还嘻嘻哈哈说笑,躺下一会儿他们都进入了梦乡,马逸第一次失眠了。他觉得老板也许对自己另眼相看,否则为何打发自己去他家......转念又想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凭什么老板就会看上自己?这种想法简直太搞笑了!他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问:你今天到底犯什么浑?就这么翻来复去的想,总也没有想出个结果,听得鸡叫了几遍后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2$0aq  
     他的大师兄王有义今年二十岁,在心里偷偷的喜欢上陈老板家的雪儿,因此他拒绝母亲说的亲事。有义懂得逢迎陈老板,凡事总爱献殷勤,因此很得陈老板的器重。有义因为年长便多些见识,人又有点小聪明,他虽说是出身小户人家,可家道殷实,相貌端正、体格也不差。马逸想自己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何必自寻烦恼?这么一想心里平静多了,调整好情绪一心一意学做生意。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马逸发现老板有意无意的总在关照自己,带自己外出的次数也多了,并且言传身教,有特别栽培的意思。继而他又发现自己的眼界渐渐开阔、月银也随着提高,老板的确有另眼相看这么回事。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磨练,马逸成熟多了,现在他不慌不忙的应对。他想管他呢,一切都顺其自然吧。可王有义却沉不住气了,他这几年是千方百计的取悦老板,削尖了脑袋往老板家里钻,似乎一切都按他自己的规划在进展。原本好端端的事都坏在马逸这家伙身上了,一想起他牙就恨得痒痒的。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竞争者确实使他伤透了脑筋,他嘴上虽在嘻嘻哈哈的嘲笑马逸,心里却在划算如何绕个弯诱导马逸走自己为他设计的道路。原来他家有个妹子叫玉瑶芳龄十七,还未许配他人的原因,就是因为想让马逸当选为自己的妹夫。他本来想不急缓缓地计议,可现如今火烧眉毛,由不得人,如何能沉得住气?他便和老娘小妹合计好,今晚要好好招待马逸,让他留心玉瑶才是。于是他在上班时和马逸打了招呼,预约晚上到他家吃晚饭,喝些酒聊聊天。当晚,马逸跟着有义去他家做客,一进门,酒菜都已预备停当,四个人围着桌子团团坐下。玉瑶姑娘坐在马逸的对面,不断的关照他喝酒吃菜。马逸仔仔细细端详玉瑶,姑娘娇小妩媚、颇有几分的姿色,是个小家碧玉。玉瑶姑娘挺随和,显得非常可爱。马逸想是因为这两年自己长了见识、还是因为他们是小户人家不给自己造成心理压力?为何这个感觉大大不同于两年前,回想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青涩,不禁哑然失笑。他怕喝多失礼,坚决告辞出来回店里歇息。从此,有义隔三差五总叫马逸上他家去聊谈吃喝,他暗暗得意,看来垂钓不会成大问题,只需再加把劲保管让他当自己家的妹夫、而自己则会成为陈老板家的姑爷,这才叫做两全其美。马逸去他家的次数多了,对玉瑶更熟悉,也有了好感。玉瑶虽谈不上是什么大美人,可也风情万种,温柔体贴,处处主动。要是时间久了有义没招呼他,他自己都忍不住念想。当马逸发现自己的内心时也大吃一惊,连连问自己这是怎么啦? ?2$0aq  
      雪儿自那次见过马逸后好久没看到他了,有时会冒出一个想法:他是否会再来呢?因此人也安静了许多,有时会在屋里呆呆的出神。时间久了,大人也觉察到她仿佛有了心思。这天陈老板故意放声说:“那次来我们家还球的马逸......”果然发现雪儿在聆听,陈老板哈哈大笑几声说这丫头心里有人啦,雪儿羞红了脸跑走了。陈老板见女儿有意于马逸,决心好好培养他,儿女之事也不必操之过急,还是再观察一些时间更好。 ?2$0aq  
      有义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老板也挺欣赏挺喜欢他的,因为他太会使心眼、太有心计,反而使老板觉得他不如马逸。马逸的青涩、懵懂看起来似乎更可取。如今老板把马逸当女婿看待处处言传身教,经常带他出门去洽谈,让他能独挡一面,锻炼他的经营才干和处事能力。现在可以放手让他独自出门去办事,马逸也都能如愿满载而归。在雪儿十七岁这年,陈老板亲自出马定下这桩婚事,虽然合婚(风俗习惯)时也有些不好的说法,他也不理会,还时而时而的打发马逸到家里传话或取物。雪儿是待嫁的姑娘不像前几年那样的玩闹了,因此也就远远的或隔着帘儿瞧马逸一眼。感觉马逸这几年越发英俊、器宇不凡;再听父亲经常夸奖他的机灵能干,越发的爱他了。马逸隔着帘儿看雪儿虽然看得不真切,前两年也才匆匆一面,可他心中有数,知道雪儿是个白雪公主、大家闺秀,自己万万不可怠慢于她。这段日子马逸长进了不少的见识,权衡一下利弊,认识到雪儿才是自己中兴之道,虽说自己高攀,可也是他们家愿意的。王家的妹子善解人意是很可心,可是不具备雪儿的这个先决条件,如果自己拒绝老板家的这门亲事,岂不是不自量了?这样想后开始疏远玉瑶姑娘,不上她家去了。有义在无奈之余,想到了将来一定要找机会报复他们,他想以后有你这两个好受的,雪儿你也不要得意得太早了。当然,他的这个坏念头谁也不知道,就连马逸也还当他是师兄、好友相看呢。陈老板和雪儿更是被蒙在鼓里,谁也不会告诉他们玉瑶姑娘的事。 ?2$0aq  
      马逸和如雪的亲事定下不久就进入民国十二年,雪儿十八岁了。老太太不断的催促陈老板把雪儿的婚事抓紧办妥,好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陈老板马上派人悄悄送了一大堆的银钱到马家,让他们家好好地安排婚事使用。陈家有的是钱,且两位公子都已成亲,各自的生意都很兴旺,这是陈家最小的宝贝女儿的婚事,千万不能受委屈的。马老太太受宠若惊,简直是喜从天降,凭空得娶一位富豪千金且品貌出众,可谓人才两得,喜得合不拢嘴。她家拿到了这大笔的钱,请来了本家主事的长辈亲友,一起商议如何把这个婚事办的热热闹闹、风风光光,才对得起陈老板一家人的盛情厚谊。 ?2$0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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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逸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有了钱把祖居装修得焕然一新,到处张灯结彩。新房内的家具和用品都来自于陪嫁,新郎和新娘的服装各选几套以备换装,款式以晚清贵族的结婚礼服为样本。如雪人漂亮,雪白的肌肤衬着大红典雅华贵的袄裙如同芙蓉出水,七分长的上窄下宽的朱红丝质金银线描花的衣袖,露出一段洁白的玉臂非常动人,两只手臂佩戴着价值不菲的时新首饰,浑身珠光宝气,益发显的神采飞扬。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吹打的吹打,抬的抬、扛的扛、挑的挑、捧的捧.....吸引了不少过客的眼光。通往马逸家方向的十多里蜿蜒小道仿佛也跟着沸腾起来。花轿入门,扶出了新娘子,水灵灵、袅袅娜娜、金光闪闪,赢得了满堂彩!新娘子入了洞房,马逸为她掀开红盖头,丰腴晶莹的肌肤、映照着的熠熠神采令马逸眩晕,也许是他今天多喝了几杯,也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真的醉了......那飘飘渺渺的感觉里忽然有个娇小俏丽的身影一闪,似乎在掩面而泣,马逸睁大眼睛镇定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出了问题。他擦了擦眼睛,喝杯茶,为这驱之不去如同梦魅般的纠缠而羞愧。他自问:“这油然而生的愧疚,究竟是愧对了哪一位呢?”他想再弄清楚,可是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但弄不清楚,反而更加的恍惚。他心里越急,酒就越往上涌,他的肺腑在燃烧、洞房的花烛也在摇曳;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还是悲,是得还是失,就被人扶上了婚床就寝,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新郎醉酒是常有的事,谁也没在意。整个夜里雪儿都很尽心的照看他,天亮时轻轻叫醒他,小两口梳洗好一起到婆婆屋里请安,雪儿对马逸没有半点的怨言。而马逸呢?他心里的难言之隐唯有自我品尝了。 ?2$0aq  
      陈老板对如雪的疼爱达到了无微不至,他把女儿的一生做了各种的设想安排,终于有了万全之策。他把新增的一个店面赠送给女儿,由女婿经营;从嫁妆里留下一个她的精致首饰盒,寄存在和她最要好的长嫂屋里,以备将来预防万一之需。陈老板心想自己陪嫁了这一大堆财物,任雪儿这辈子怎么花也花不完的,至少后半辈子也会是衣食无忧。想到这里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陈老板等新婚夫妇过了百日,才打发马逸外出去办事,把雪儿接回娘家。 ?2$0aq  
      马逸才离家不久,便碰上守在那里等他的有义。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有义告诉马逸,他的妹子玉瑶得知他和雪儿成亲的消息后一直闷闷不乐,他们怕她愁出病来,就张罗着替她找婆家。有钱的年轻人看不上小家女,看上的又怕他靠不住,干脆找个年长的富裕的人家出嫁算了。俗话说年龄大的男人会懂得疼爱年轻的妻子,于是他们托媒人为她找这样的婆家。马逸听后无言,心里想,瞧他说得轻巧,还不是想靠妹子得一笔钱财为自己谋私利?不知为何,他们分头走开后,马逸平添了一桩心事,一直怏怏不快。马逸办好差事回来,回复老板后便打发下人先把雪儿接回家里,让他们告诉雪儿自己还有些事要处理,然后再回家。接着马逸便绕道去有义家里走走看看,有义听到他回来的消息,赶忙整些酒菜出来招呼他在自己家里便饭。马逸一进门,见玉瑶姑娘侧着身子,垂眉低眼悻悻的从自己身边躲进闺房里,再也不肯出来和他说话。马逸觉得甚是没趣,和有义闲聊了一会儿,用过一些酒菜后递上了送给他们的一份厚重的礼物,然后告辞回家。回到家里雪儿喜滋滋的和他说话,可是他总提不起精神,雪儿认为他或者是累了,或者是生意烦恼,让他早些休息。这样过了年余,雪儿芳龄已虚度二十了,还不见有喜,大家都有些着急。婆婆因为感恩,对雪儿非常的体贴,平素里她也未曾受过任何约束和委屈,日子过的蛮称心。如今大家虽然没有对她表白,但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平生第一次有了烦恼。雪儿因家境好,从小娇养惯了,喜欢吃些精致的糕点、新鲜的水果、嗑些瓜子,这时她正在吃着排遣心里的憋闷。马逸不声不响的回来了,看了她一眼便到娘的屋里请安,雪儿也跟着去,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马逸对婆婆说:“她要是这样的吃下去,怎么可能害喜?母鸡要是太肥了也不下蛋的。”雪儿听到后羞窘的满脸通红,悄悄回到自己的屋里,她第一次伤心了,偷偷地抹去眼泪,这事又不能对谁说,只得自己暗下决心不再多吃东西,一是为了保持身段,二是渴望能怀上一男半女。过些日子,雪儿再也忍不住了,她非常想吃带些酸甜味的水果、喜好酸辣的菜肴,再想想自己的身体情况,她喜出望外,感觉到一定是有喜了。她悄悄的和婆婆说,婆婆眉开眼笑,安慰她多休息,多吃些想吃的东西。马逸回家雪儿不好意思告诉他,自然她的婆婆会告诉他的,果然他从母亲那里请安过来喜气洋洋的,告诉雪儿他过些日子要出远门去经营,会去一段时间才回家,让她照顾好自己。如果在家里不习惯,她可以回娘家,等他来接她回去。雪儿见他开心的样子,便把烦恼忘了。丈夫出门后她就回娘家暂住。在娘家的这些日子,马逸也经常捎来口信或书信问候雪儿,还时时托人捎来雪儿爱吃的果点。家人见马逸如此的细心体贴,都高高兴兴,府里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 ?2$0aq  
      马逸做生意很实在,得心应手。他善于经营运筹,仅婚后两年就扩大了自己的店面,增加了营业,也增长了许多才干。他对客户非常守信很有陈老板的作风,在这方面陈老板确实眼光独到,栽培给力。马逸办事一切顺利,他准备过些天打道回府,想着给雪儿和家人买些适用的物品,便到了街上。不意遇到了一位过去的同事(师兄弟)和他聊起了家长里短,得知有义的妹子玉瑶已嫁人了,嫁到哪里他不太清楚,只晓得是给一个有钱的中年商人做了继室。这个商人的妻子长期有病,所以没有生养,不久前去世了。所以他不惜花钱也要娶个年轻、漂亮、身体健康的女子来填房,以求得香火有续。因此这两头一拍即合,玉瑶姑娘不但年轻美貌,体质也不错;她的兄长有义贪图钱财,心术不正。这样各得其所,双方都心想事成了。有义的家里是全凭他做主的,亲事一谈妥,姑娘很快就嫁了。马逸听后淡淡的心里有些失落感,是因为担心玉瑶姑娘还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直急着要回家,东西都不买了,转身去买回家的船票。 ?2$0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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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逸回到家,先到母亲屋里请安,他的母亲见他生意做得顺手,自然高兴。母亲对他说:“雪儿这个媳妇很贤惠,这家里家外大小事情她都能热情相助,诸事都不用我发愁。她不但有见识,还能尊重长辈,爱护小叔子,和大小邻居的关系都很好。眼下她身怀有孕,从不摆大小姐的架子,很随和的。你一定要关心体贴她,要记住到她屋里问候才是。”马逸嗯了一声回头要走,母亲又叫住他说:“你的弟弟也大了,他一向不声不吭,你做哥哥的也要关照他,教他学做一些事,将来能混口饭吃也好。”马逸说:“好的,儿子下次一定会带他一起出去,一来让他长些见识,二来我的身边也多个伴。”边说边往自己房里走去。 Pgo^$xn'6  
      雪儿上次接到马逸的口信,心想他应该还要一两天才会回家,因害喜身体不适,没事就在床上躺一会儿休息,不知不觉睡着了。马逸见屋里没有动静,心想她在干什么呢?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跨进屋里想吓她一下。雪儿睡的警觉,似乎听到是马逸的脚步声,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他正探头探脑的向她低下身来。雪儿明白了他的用意,心里喜滋滋的,却把一张俊脸羞了个通红,赶快拉过被角盖住自己的脸,这下马逸不饶她了,强行把她扶起来飞快的朝她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咯咯的笑着......雪儿生怕被婆婆听到,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很小声的对他说:“大白天的,好没正经!”马逸先是一怔,接着也明白她怕引起母亲说话,因为母亲年轻守寡,很守妇道,自己这样是否有失体统?他虽正在兴头上被浇了冷水,却也理解雪儿的良苦用心,就坐在床边,握住雪儿的酥手,低声问候她在家里的情况、身体感觉如何等家常话。小两口闲聊了一会儿,马逸问她想吃什么?她说上次他捎来的香辣点心不错。马逸站起来走到放点心的柜子前观看,见点心所剩无几,便又大声和她说笑:“哇,真不得了,好厉害啊!这么多都快吃光了?”雪儿又被他弄了个大红脸,翻身下床,瞪了他一眼,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拧了一下,说:“让你别大声乱说话,你偏象一只大知了,越捏越会叫呢!”马逸趁机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嘴边送,在她耳边悄悄说着私房话......雪儿轻轻挣脱他,用手在自己的脸上羞他一下,便跑开了。马逸瞧她那样子怪好玩的,不知是疼她还是恼她,拉长声音对她说:“罢罢罢,我出门去办事了,少奶奶你好生歇着,回头见吧。”说完,掀开门帘就出去了。雪儿这才醒过神来,世人都说做人媳妇千般难,以前是姑娘家听这话根本没弄明白,这会儿现身领教倒全明白了。若是称了夫君的心,便与礼法不合;若是顺了婆婆的意,又把他给得罪了。暗想他出门这些日子,自己也都在惦念着,难得回来一次两口子说些心里话。又被自己给撵走了。记得婆婆在他没回来之前已多次叮咛自己要守好胎教、要坚守妇道,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刚才要是随他闹,难免会被婆婆知道,受责备不说,自己也抬不起头;可是这样待他也不好啊,他若是生气了怎么办?她心里忐忑着,似乎有点儿歉疚、又似乎有点儿后悔,因为她知道,等到晚饭后,马逸要到婆婆为他准备的屋里去歇息的。 Pgo^$xn'6  
      马逸出了门,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想着先去吃点儿小吃。忽然他看到有义的身影一晃,他赶忙向前小跑了几步,看到的果然是他,便大声招呼他。有义向他走来,马逸邀他一起去吃些什么谈谈心,两人找了个点心店坐下,要了点心后边吃边聊。谈了一会儿闲话,马逸说:“听说你的妹子出嫁了,嫁到哪里?”有义说:“你还不知道啊?就嫁给你的一个远房叔公作填房。”马逸告诉他说:“我出差才回来,刚一出门就碰上了你,可真巧的。原来事情是这样的,真想不到玉瑶姑娘倒做了我的长辈了,我会找个机会去她那里行个见面礼的。”两人吃完谈妥便分头各自办事去了。马逸到他岳父家坐了一会儿,把他的差事交接了后再用几天时间处理好杂事,顿时心里轻松起来,就想给雪儿买些好吃的带回家逗逗她。他信步到了糕饼店,挑了些杏仁酥、李子干、香辣葱饼之类打点了几包。老板娘笑嘻嘻的问他:“你的屋内是否有喜了?”他高兴的点点头。老板娘说她以前害喜也喜欢吃这些。马逸问她生的是男是女?老板娘撇撇嘴说:“是个丫头,没什么稀罕的。”马逸心里一怔,神情怏怏不快的又到别处买些其他的物品。他拎着大包小包朝家走,路上碰上了他的弟弟马乐,他正在街上闲逛。马逸叫住他,要他与自己一起回家,弟弟慌忙接过他手里的包,一路走着一路听哥哥的教诲,马逸说:”你现在也长大了,不要整日无所事事。现在起要学些谋生的本领,将来才有能力成家,不要老想着依靠兄嫂。“马乐嘴里嗯嗯着,马逸也不想和他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弟弟生性老实、木讷,头脑很简单。马逸有点儿可怜他,兄弟俩从小失去父亲,母亲近年身体多有病痛,怕也不会太长久照看他。以后自己若是照顾不了他,他的将来会怎样呢?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巷子口,马逸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对他弟弟说:“你先回家,把这些东西交给你的嫂嫂,告诉她我会晚点儿回来,还有些事要办,让她好好休息。”说完转身而去。 Pgo^$xn'6  
      原来他记起有关玉瑶的事,想借机去看看她也好。现在都成了同乡居住的族人,这个马叔的家和他的家只隔着一个巷子。马逸转个弯,不一会儿就到了马叔家门前。这时玉瑶正坐在门前剥着豆子,她抬起头,见是马逸来了,喜出望外。她招呼他屋里坐会儿,喝杯水什么的,两人说着话就进了屋。马叔是生意人,经常出远门不在家,这个家就交给玉瑶打理。玉瑶端来一杯水递给马逸,两人就坐在客厅里拉呱。马逸说:“你结婚的消息,我是在外地听说的,这次回家碰上了你哥,才知道你竟然成了我的婶子了,哈哈,恭喜了!”玉瑶水灵灵的眼睛瞟了他一眼说:“像我们这样的平民还能要求什么啊?有人会看上我吗?”说着说着,她的眼里竟含着泪花,接着低下头,用袖子抹起泪来了。马逸悻悻的不知怎么说才好,呆呆的看着她,玉瑶有如带雨梨花,楚楚动人。他心里似乎觉得有些内疚,好像是自己害了她似的,实实在在的也为她感到可惜,因此心里也很难过。于是他又喝口水便站起来告辞说:“婶子,我回去了,堂叔多不在家,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不用客气,尽管和我说,我会尽力帮助照料的。”玉瑶不搭理他,只顾自个儿抽泣着。马逸很不好意思,也很不过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挂表送给她,说是权当个见面礼,不成敬意。又对她说:“我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我在家都会抽空来看看的,我不在家,你也可以和我家的雪儿说,她是个有度量、肯帮助人的女人。你放心吧。”说完抬起脚便走,走后心里又觉得空荡荡的似乎有些失落,无精打采的往自己家里走去。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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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义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他自己的个人问题说来也怪,偌大年纪了,不缺钱却不成家。雪儿像在他心里扎了根,任凭母亲和妹子怎么劝说,他总是我行我素。有义先是从陈老板店里自动辞退出来,接着在江湖上闯荡了一些日子,后来和妹夫结伴做生意。近来马逸很少见到他,说是和马叔去南洋做一笔根雕古玩买卖。这个根雕富有家乡特色,很受当地人的喜爱,供不应求。他们决定再接一桩货出手后回家。这可苦了玉瑶,夜夜独守空房,俗话说嫁给商人就必须接受寂寞、忍耐寂寞。玉瑶因为寂寞,总希望马逸来家里走走。这段时间马逸虽说没出远门,也来的少。因为母亲说雪儿的身子渐渐沉了,最好不要离家远行,没事也不要到处走。马逸想想母亲现在已经起不了床,家里本有个做家事的妈子,这样看来人手不够,于是他想上街再找一个女佣来帮忙,以便更好的照料母亲和雪儿。可是店里的大小事情也不少,便叫了马乐来店里跑腿,供伙计们使唤。这样的处理使他的母亲很满意,老太太叫那新来的女佣睡在雪儿的房子外边,晚上会照顾得更为周到。马老太觉得自己在世的时间不多,小儿子的婚事目前看来明显是无望的,一心只想着雪儿能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自己能抱个孙子再离去,死也无怨了。因为又多个女佣人在雪儿身边,马逸和雪儿连私房话也讲得少了,行动极不方便。马逸一天辛苦下来,晚上身边连个说话的伴也没有。每天早晚从母亲房里问安出来,再到雪儿屋里坐坐,便得回到自己的住处,因此他少不了长吁短叹,常常弄些酒在屋里独酌,排遣寂寞和烦恼。 Pgo^$xn'6  
     有义跟着马叔挣到了钱,手头阔绰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尚未娶妻,身在外地,一是出于好奇,二是他品行也不端正,经常出入于欢场、赌馆、酒楼,甚至附庸风雅,吸起时兴的鸦片烟。马叔劝他不听,青楼女子他见多了,他觉得全是垃圾,谁也比不上雪儿,自然没了兴趣。赌输了一大笔钱还没还完懊悔的很,也不敢再上赌场了。惟有吸鸦片烟吞云吐雾,那感觉真是再好不过了,他想任是雪儿也不能与之媲美。他一端起烟枪就把一切都置于脑后,沉迷其中不能自拔。马叔见他如此也不是个事,要打发他回家,自己也该回家了。便叫有义打点行装和自己一起坐船回家,心想回家后把他交给他母亲管教,自己不再去理他。谁知有义把赚到的钱都挥霍光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他对马叔说他暂时不想回去,再过些日子吧。马叔说:“你要是不回去也可以,你可以独自经营,凡事与我无干。”有义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你别想得那么美,想甩了我不成?还是和你一起回去,你替我买张船票吧。”马叔想这一时和他说不清,先回去后再从长计议,便对他说:“也好,随你的便。”可是有义说:“你还必须替我还了债再回去。”马叔火了:“平日劝你不听,你这是自作自受,我不管。”有义说:“谁叫你是我妹夫来着?不管也得管。”马叔说:“当初娶你的妹子我花了一大笔钱,你用那钱去还债吧。”有义说:“亏你想得出来!那钱我要留着给我老娘养老的。”马叔很无奈的问他究竟欠了多少?他说:“你尽管拿来,问那么清楚干什么?”马叔气急了,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的光洋扔在地上掉头便走。有义拾起光洋打开一看,为数不多,他怀恨在心,打算勾结海盗在海上除掉马叔。马叔在返回水路的途中果然遭到海盗的杀害,尔后他们瓜分他的财产,分配时他们与有义起了争执,便呼来同伙,让他们把有义扔到附近一个孤岛上去,他们恶狠狠地对有义说:“念在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让我们得到了钱财,也算朋友了一场,否则非要了你的小命不可。你能不能活,看你自己的造化,以后要是把我们的事说了出去,小心你的脑袋!”他们再让同伙传话给马叔的家人,说马叔死于海难事故,有义不知下落。然后这伙强人便扬长而去了。 Pgo^$xn'6  
     这个消息传来,如同晴天霹雳。玉瑶一下子昏死过去,等她醒来,看到身边的马逸,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想想自己成亲还不到一年便成了寡妇,族人不但不同情她,反而说她的命硬克死了老公,都嫌弃她。兄长又不知生死,家里的老娘该怎么办?悲从中来更是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挣扎着要自寻短见。马逸惊慌失措,抱紧了她语无伦次喃喃着:“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为之泪湿了衣襟。马逸尽最大的努力安抚她,帮她料理丧事。雪儿听马逸说到此事,很同情玉瑶的不幸遭遇,因为自己的身子沉了,不便去探望,便拿出一笔银两交给马逸去打点。她见马逸眼睛都熬红了很是心疼,劝他忙完了这桩事要好好休息,别把自己累垮了。马逸心里暖和和的,很是感激雪儿的体贴大度。马逸打理好店里的活,觉得很累,想想孤身过了这么多个月也真不容易,吩咐佣人拿来酒菜,在自己的房里独酌。边喝边想:这雪儿是上辈子欠了自己的,这玉瑶是自己欠了她的,这人生啊,半点也由不得人!心里一感慨酒便往上涌,觉得燥热异常,便打开窗户往外一瞧,月儿已经半圆,一阵微风带来一丝凉意迎面而来。他觉得好清爽。于是他索性溜出门,趁着几分的酒意踏着月色,不知不觉来到了玉瑶家门前。看到她家的家门半掩着,站在门外一瞧,玉瑶斜靠着卧榻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珠。顿时他觉得她好可怜、很心疼她,便蹑手蹑脚的拿了一条毯子来到她的身边,伸手替她轻轻的盖上,玉瑶睁开眼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马逸,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亲人,不顾一切的抱紧了他,马逸头重脚轻、身子发软抬不起脚,一头扎在她的卧榻上了......女佣人依旧煮好了夜点,分别送往主人的房间,她发现马逸不在,便告诉了老太太。马老太赶紧让马乐出去找找,一再吩咐他们不要惊动了雪儿。马乐虽然缺心眼,可也知道哥哥的去向,他直奔玉瑶的家,看到他们这情景,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的直觉让他懂得此事绝不能被其他人发现。马乐四处瞧瞧,没看到人影,就轻轻地帮他们关好了门。他回到家对母亲说找不到哥哥,就自个儿去睡下了。 Pgo^$xn'6  
     马逸迷迷糊糊、似梦非梦。他睁眼一看,怎么身边睡的竟是玉瑶姑娘?这一惊一乍,酒也醒了,他意识到大事不好,自己闯祸了。玉瑶睡的昏沉沉的,他不想惊动她,趁着天才蒙蒙亮飞快地跑回家。到了家门口,看到女佣已经开门准备晨扫、做饭,女佣想招呼他,他对女佣摇摇手躲进自己的房里,一头扎进了被窝,想着心事。这玉瑶该怎么办呢?本来有钱人家纳个妾,只要母亲和妻子同意问题不是太大。可这不是寻常的事,玉瑶虽说才比自己年长一岁,而眼下是自己新寡的堂婶,这事要是被族人发现了,非闹得天翻地覆,弄不好性命会有危险的。连累母亲受罪不说,更置雪儿于何地?越想越怕,越怕越觉得自己真是禽兽不如,如何立足于天地间?不如死了算了。可是再一想,母亲和弟弟、雪儿和未出世的孩子、玉瑶姑娘今后靠谁来着?他的心内如油煎,翻来覆去睡不着,把有义恨之入骨。马逸觉得非要找个僻静的去处,一个人好好的想一想。自己犯下的这不可饶恕的罪过要是不被发现、或者被发现,自己该怎么承担?于是他打点了包袱伞,连早餐也不吃,匆匆的离开家往外走。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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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越来越冷,眼看冬至要到,雪儿也要临产了。马乐告诉嫂子说哥哥捎来了信,近日就会归来。第二天马逸果然出现在雪儿面前,雪儿细细打量着他,他一向总是清清爽爽、玉树临风。这些日子马逸清癯多了,儒雅里多了几分忧郁,显得有些沧桑、有些消沉。雪儿对他既心疼又欣赏,她感受到从未感受到的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对他又增添了新的爱意。这段日子虽然风平浪静,马逸觉得自己是从风浪中挣扎出来的。也许因为心境不佳、遭遇坎坷,近来他迷上了京剧。马逸早晚都在学唱青衣、落难小生的片段。雪儿见他边吊着嗓子边对着镜子看,那顾影自怜的样子使雪儿忍俊不禁,用绣帕掩着嘴咯咯的低笑着......在雪儿的眼里,自己的夫君不但能干,而且是一个俊秀的多情公子,够潇洒飘逸的!她看不够也爱不够,只是低着头、红着脸用眼尾偷觑,那一份的温柔与体贴马逸为之感动。一种的愧疚油然而生,竟真的落下泪来。雪儿吓慌了,忙上前用自己的绣帕替他擦去泪水说:“原是唱着玩的,你怎么就当真了呢?这又何苦来着?”马逸用深情的眼睛紧盯着雪儿,轻轻叹一口气说:“常言道英雄无好妻,赖汉娶金枝,这话不假。我马逸何德何能,能娶上你这位金枝玉叶?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这福分,只怕将来无福消受哩。”雪儿瞪了他一眼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你是挖苦我还是嫌我不好?”马逸说:“瞧你刚才那得意的样子,要是有一天我真的落了难,你还会对我好吗?你会伸手拉我一把吗?”雪儿说:“你越说越离谱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马逸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雪儿说:“呸呸,别胡说八道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马逸看着地,自顾自的说:“将来有那么一天,若是我大难临头,你还会爱我吗?你会像白娘子搭救许仙一样的来搭救我吗?”说完抬起头看着雪儿,眼里又流下泪来。雪儿不忍心看他难受,轻轻的点点头,低低地说:“你累了,去屋里躺一躺吧。”小夫妻正在说着私房话,女佣大声招呼马逸说是给老太太看病的医生来了,马逸赶忙出去迎接大夫到他母亲的房里,雪儿也尾随着进去屋里。医生告诉他们,老人的病情不佳,目前只是依赖药物维持。 Pgo^$xn'6  
     夜里,雪儿的心情很是烦燥,想起白天马逸说的话,只觉得这不是祥兆。她想向马逸问个清楚,又怕勾起他的伤感增添新的烦恼。接着她又转念一想,也许他是说着玩的,只是试探试探自己吧。这样辗转到三更,她觉得肚子疼痛,意识到要生了,便大声叫醒屋外的女佣,让她进来服侍。雪儿说先不要惊动大家,等天亮了再说。老太太有病睡得浅,被他们的窸窸窣窣声惊醒,便拄着拐杖由另一女佣搀扶到雪儿屋里探视,老太太吩咐去请接生的稳婆。马逸马乐都醒来了,大家精神振奋,都盼望着小孩快点出世。马逸打发弟弟去店里,自己稳镇家中,迎接新生儿。午后未时雪儿顺产一位小千金,婴儿呱呱落地。虽说是个女婴却健康可爱,样子极像马逸,只是皮肤没有她的母亲那么洁白。因为是女孩难免有些遗憾,马逸一边觉得对不起母亲寄托的期望,另一边又怕雪儿受了委屈,有点忐忑不安。老太太想这是媳妇头胎生养,母女平安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喜事。于是老太太反而安慰雪儿说:“生男生女这是命里注定的,怎可强求?母女平安比什么都好,再说这孩子也挺可爱的,你是先开花后结果,兴许她会把弟弟带来的。”经老太太这么一说,大家都如释重负,各忙各的去了。老太太要女佣搀她到厨房,硬是要亲手煮一碗的蛋酒给雪儿吃下(本地风俗)。雪儿心里暖呼呼的,婆婆不但没有不快,反而对自己疼爱有加,她的这份情,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马逸拿来历书细细察看,对他母亲说:“今年是丁卯年(民国十六年),今天又是冬至,您老人家给她取个名吧。”老太太说名字就叫冬梅吧,马逸说这个名取得不错,自己给她取个乳名叫珂珂。雪儿属马,马逸姓马,这女儿便是马的配饰(玉珂)。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雪儿心底的一丝不安和歉疚也随着笑声消融。 Pgo^$xn'6  
      珂珂三朝这天,马家热闹非凡,亲朋好友也都登门恭贺。雪儿的娘家人都坐着马车小轿前来添喜,送给小珂珂一份厚礼。两家的长辈轮流抱着小孩逗笑,马老太太抱着孙女,靠在床榻上,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孩的小手,依依不舍。当天夜里,客人散去后,老太太病情转危,呼吸急促。她对马逸说自己不行了,要好生照看弟弟和雪儿母女,为了让雪儿坐好月子,母女健康;也为了减轻马逸的负担,不至于两头受累,明天一早就把她们母女送回娘家去,让她们在那里能得到很好的照料。自己的后事由马逸主持,马乐辅之。接着要求马逸把一家大小都叫到自己的床前,向他们交代后事。老太太紧握着雪儿的双手,交代她要爱护身体、看管好马逸兄弟照料好这个家。这个家就靠她了,自己只有在另一世界保佑合家大小平安。来生再报答陈家的恩惠......老太太摸着小孩的脸蛋,一会儿便失去了知觉。马逸遵照母亲的遗言,天一亮就找来轿子,送雪儿母女回娘家去休养,自己忙开了。雪儿起先任马逸怎么说总不肯走,她要等婆婆咽了气再说。大家一致劝她这样做两全其美,老太太怕是睁不开眼睛了,留在这里她也不会知道,何况这是她的遗愿,也是对雪儿母女的一片爱心,请她接受她婆婆的情意。这番话后,雪儿才哭哭啼啼的离去,一路上她想着婆婆的各种好处,眼泪流个不停。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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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逸把母亲的丧事办得很到位、很隆重,来吊丧的宾客穿梭似的可见一斑。只见马乐挤到哥哥的身边,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声什么,马逸便匆匆的随他到了院外的枇杷果园,看到玉瑶垂头丧气的样子。马逸很快的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问:“出了什么事吗?”玉瑶抬起头,含着泪对他说:“今天我借给老太太吊丧的机会来找你,我怀有了......”马逸听后如五雷轰顶,眼冒金星。他想怕什么就来什么,已经够忙的还添这个乱,现在这祸就闯大了。他强自镇定一会儿对她说:“我知道了,这里不是你久呆之地。我也正忙着,你先回去静静的呆在家里,我会约你出来说话的。”说完三步并着两步走去,恰好司仪的也在招呼他,说马上要出殡了。送葬的队伍喧喧闹闹、浩浩荡荡。一路上马逸觉得自己像在行云驾雾,摇摇晃晃的眼看要晕倒了。他心里伤着母殇、惦着妻女、悲着玉瑶,因之一路哀号,加之最近劳累过度的缘故,快走不动了。身后的马乐赶紧搀住他,招呼两个伙计扶他向陵园行进。安葬好母亲马逸被人背回来,他被这重重的打击击垮,终于病倒了。 Pgo^$xn'6  
       雪儿在娘家听到这个消息,怎么还能坐得住?顾不上在月子里,即刻回家照料他。雪儿遇事不惊、处事泰然,很有大家风范。幸亏雪儿及时赶回来,否则家里像蜂窝一般乱哄哄的。马乐是不顶事的人,马逸又病倒了,大家见雪儿回来都松了口气。雪儿把里里外外杂事做个安排,吩咐下去让众人各自去办。陈家也派了些人来帮忙,为雪儿减轻了不少负担。马逸刚能起床下地,便要马乐陪他去店里看看。他把店里诸事巡视后,到店后的库房里等玉瑶,让马乐去把她带来。不一会儿玉瑶来了,马乐守着库房门,他俩在里面会谈。玉瑶一见马逸便抱紧了他哭,马逸忙用手掩住她的口,拍着她的背象哄小孩似的哄她:“都是我不好,别哭,别哭,哭坏了身子可不得了,有什么打算快说吧。”玉瑶说:“你赶快帮我逃出这儿,让我到安全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吧。”马逸不是没考虑过这些,为了保住这点骨血也只有走这条路。可是作这样的处理是最棘手的,他生意上堪称好手,可这就难倒了他。马逸咬咬牙对她说:“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急也没用。好在你们家很僻静,没什么人走动,你先忍一忍,千万不要被人看出来。雪儿快满月了,到时你去找她说吧。”玉瑶说:“还是你自己和她说吧,我很害怕。”马逸说:“我怎么有脸和她说这种事?你们妇道说起来也方便。再说她还没坐满月,我不能再害她。你家里的琐事,我会叫马乐帮你跑腿处理。事情会怎样只有听雪儿的,全凭她给我们做主。” Pgo^$xn'6  
     很快珂珂就满月了,给女儿办了弥月酒,接着就过大年。好在玉瑶那里没什么事,过了元宵,马逸要上京城去做个交易。他要把珠宝玉石、绸缎等载去北京卖掉,再带回一批化妆品、京果脯等等北地特产,留给雪儿一些,其余出售......家里大小事务都托付给雪儿主持,留下马乐辅助大嫂打理,再请乳娘和两个短工,马逸看来家里的问题不是很大,这才能放心出远门。近来他和雪儿说话,眼睛不敢直视,经常闪闪躲躲,吞吞吐吐的。他象逃避什么一样匆匆走了。雪儿越想越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她越想弄明白越弄不明白,心里七上八下。再想想上次他回家时对自己说的话,唱的戏文,揣摩出自己的男人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叫来小叔子追问。马乐是老实人,他也搞不清楚详细的,只是把他看到听到的说给了他的嫂子。雪儿想一定是马逸和玉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玉瑶是本家的新寡叔婶,马逸经常又不在家,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事呢?雪儿是个急性子,她风风火火吩咐乳娘带好珂珂,让马乐带自己前往玉瑶家。 Pgo^$xn'6  
      玉瑶几次三番想找雪儿诉说,可是缺乏勇气。今天见雪儿自己来了,她心里轻松了一些。她想今天无论如何要豁出去了,是死是活总要有个结果。她深知雪儿的贤惠和宽容,便端一把椅子让雪儿坐着,自己恭恭敬敬的向她下跪磕头。这可把雪儿吓坏了,论辈分这不乱了套?雪儿赶忙站起来用双手扶起她说:“婶子今日为何行此大礼?这不折煞我了!”玉瑶坚持不起来,边跪边说:“我对不起你,求你可怜可怜我和肚里的孩子,救救我们吧!”雪儿说:“有话我们坐着说,不必如此。”玉瑶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了。”雪儿说:“凡事好商量,世上哪有过不去的河?婶子,我答应你,你起来坐下说,把事情细细说来我听,我才能拿出对策啊。世上的路千万条,哪能只有死路一条?看看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帮、能办到的一定办到。”玉瑶这才站起来,拉着雪儿的手朝自己屋里去了。雪儿让马乐给看个门,有人来通报她们一声。她俩便肩并肩的坐在床边,听玉瑶说,玉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开了......雪儿的脸从红到白、又从白变青。当她听到玉瑶说竟怀上自己夫君的骨血时,青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差点晕倒。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雪儿的心里在流血,可是妇德闺训不断的在提醒她必须挺住,必须从容应对。她想天大的事自己也得顶着,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当前先躲过这一劫再说。雪儿不可能往下想,因为她心痛得头脑一片空白。红尘上这些是是非非,任谁一时也说不清的。雪儿心里只有一句话,自己要撇开爱恨情仇,绝不能任性。尽量在情理之中把此事理出个头绪,从中找一条可行之路才是万全之策。她看到玉瑶蜡黄着脸,弓着背,颤颤巍巍的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又替她惋惜。唉,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遭此大罪,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还不是他的那个该死的哥哥有义害的?还什么“有义”,简直是个忘恩负义的禽兽!至于自己的夫君究竟可不可恨?雪儿便糊涂了,因为再怎么也是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终身的依靠啊!像马逸这样年轻英俊,潇洒有钱的老板,在那时代要是没人爱就奇怪了。丈夫原本纳个妾也不为过的,可是谁让玉瑶是他的婶子呢,这就违背了封建的礼法,后果可想而知。她再想想襁褓里的珂珂是一个女孩,不能算马逸有嗣,保全了玉瑶,说不定还能替丈夫保全一个传宗接代的亲骨肉,也算是做了一桩的善事,对得起马家的祖先。她这么一想便拿定了主意,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力而为。 Pgo^$xn'6  
     雪儿以前在娘家,常听奶奶和母亲她们说,男人有七分好就算不错了,十全十美的恐怕没有。自己当时不很理解,因为在她的眼里马逸是很完美的。现在看起来,男人要是没带那三分的坏,好像就不是真男人了。况且男人的传宗接代思想又是那么的强烈、那么的根深蒂固。雪儿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些世事,对马逸也增加了点理解,顿时感觉自己多了些沧桑、心境也有点老了。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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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玉瑶家走回来,昏昏沉沉的。她非常需要睡一觉使脑子清醒些,家事她关照过后,要马乐看好家门,让乳娘细心些照看珂珂,饭也不想吃就一头扎到床上,浑身像散了架似的难受。她迷迷糊糊睡着,不一会儿又被恶梦惊醒,她没了睡意,极力在考虑该怎么办?本能告诉她这件事的真相绝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即使是自己闺中密友的长嫂也不能说。想到嫂子她忽然开窍了,何不编些假话或找个借口寻求她的帮助?雪儿自幼和慧合得来,她们俩是无话不说的,慧和雪儿虽说是姑嫂,可她们的关系比亲姐妹还亲。想到这里雪儿躺不住了,她决定立刻回娘家和嫂子一起计议,以便拿好主意。 Pgo^$xn'6  
     雪儿的嫂子一切都很顺意,可她也有烦心的事。这几年她老是小产,还没抱上孩子。如今她又挺着肚子,走路不敢大步走,连说话也细声细气。在慧嫂看来仿佛一个喷嚏就会使孩子流产似的,因此她多是躺在床上保胎,金贵得很。这天,她正躺在床上看古戏文,耳边听到雪儿的声音,她想是什么事让雪儿竟没有通知自己就回来了?她正要坐起来,雪儿一掀门帘子就进屋来了。雪儿匆匆走到床边挨着嫂子坐下说:“我有个急事找你商量,乡里本家有个婶子守着寡,不意被强人所害,如今怀有身孕。她家里无依无靠的,求我帮助她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她会再找人改嫁。我看她怪可怜的,想帮她一把,却找不到适当的去处,嫂子你也想想看,多个人多条路啊。”慧平时乐施好善,肯帮助人。现在她想做些好事,可以保佑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于是她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对雪儿说:“我有个表姑,早年嫁在一个偏僻的洲渚山乡。表姑也是年轻守寡,身边有个男孩才十来岁。你按我提供的地址去找她,看看那个地方好不好,也看看她肯不肯相帮,然后再做决定吧。”雪儿觉得也只能是这样了,便告诉慧不要惊动任何人,说完她又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      雪儿是平足,身体强健,办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当晚她把家事托付停当,天刚蒙蒙亮就动身前往表姑家。这时还是早春二月,她走出了一身汗,好容易到了江边。这个自然村一面依山,三面环水,必须坐渡船过去。还好小船很快就来了,当小船吱吱嘎嘎、摇摇晃晃的在江面上行进时,雪儿觉得冷了,赶紧穿上脱下的外袄。不知是这几日没睡好,还是刚出月不久操心劳累所致,竟晕眩起来。她正哇哇呕吐着,艄公大声对她说快到了,准备下船。上了岸还得走一段路,到达时正赶上吃午饭。表姑是个中年妇女,清清爽爽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她家虽是农户却也干净宜人,做的饭菜吃起来很香,雪儿可能饿了吧。他的孩子竹根很机灵,看牛、打柴、种地样样都行。表姑在家里养些家禽家畜,种菜、做饭洗衣,小日子也过得去。饭后雪儿要求表姑带她四处走走,借机和她商量正事。表姑认真听后很爽快就答应下来,她说:“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们这儿偏僻山乡倒是很清静的。我也多个伴有人说说话。你有空也常来走走。玉瑶临产时你最好要来小住几天。”雪儿一口答应下来,递给表姑一大包的银钱,说是给玉瑶作为生活费用,也贴补些表姑家用,请她笑纳。雪儿心里惦记着孩子,怕回去迟了走路不方便,赶忙告辞上路。表姑也客套一番,送她到渡船边。雪儿觉得这里山青水秀空气清新,似乎与世隔绝,果然是个好去处。她这么想着,心里自然很佩服嫂子的眼光感激嫂子对她的恩惠。一回到家,雪儿就打发马乐送信给玉瑶。玉瑶的母亲前些日子生病,玉瑶在娘家服侍,让她从娘家去表姑家,反而来的更方便些,谁也没在意玉瑶的去向,她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去那山乡住下了。这时,雪儿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地,才感觉到自己的身心已经非常的疲惫,终日头昏脑胀,又受了些风寒,一连病了好几天。      雪儿在病中想到近年发生了这么多烦心的事,事事都得自己支撑着。而自己的伤痛又靠谁来安慰?纵是有泪也得往自己的肚里咽。如今是为人妻、为人嫂、为人母,奈何?回想起做女孩时的快乐时光,不禁为自己的命运感伤,捂着被角哭了一夜,哭湿了几条的手帕还不敢出声。一是怕惊动小叔和珂珂,二是怕被外人听见笑话,大白天里表面上还要装的若无其事,要哭也只能背着人在夜里哭。那颗人人都觉得很坚强的心其实只是个外壳,内在是多么的脆弱啊!马逸倒好,自己做下的事可以一走了之,把这难为的事都留给自己,一切都让自己去承担,好像都是自己的过失了?想着想着心里很不甘,便又抽泣起来。夜深人静其实大家都听到了她的哭声,知道是雪儿受了委屈,只是因何缘由不是很清楚罢了。暗地里都很同情、都很佩服她,因此很听她的话,不给她添烦。 Pgo^$xn'6  
      雪儿情绪刚稳定一些,娘家来人说她的父亲早起出恭中风了,让雪儿马上回家探望。雪儿看到父亲时,他微微的睁开双眼,嘴角蠕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滚下来。雪儿紧紧抓住父亲的双手不放松,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不让它流下。不一会儿父亲咽了气。大家都不敢放声哭,因为陈老太太久病在床,少夫人还得保胎,都不能受惊。雪儿的二哥二嫂去内地的分店运转鱼干,马逸上京城未回,便分别寄信去让他们快点回来。父亲的后事都由大哥一人主持,好在雪儿也能为之分忧一二。雪儿的奶奶虽然久病,可老人家的耳朵灵着呢,这样的大事怎么瞒得过她?她一口气上不来,也就过去了。因此雪儿兄妹安葬好父亲后又送奶奶上山,家里真是够乱的。这几桩事下来雪儿整整瘦了一圈。马逸不在家,雪儿干脆在娘家暂住,一来可以陪陪母亲,二来和嫂子做个伴照料照料她。雪儿想到自己的命运像是在滑坡,以后过日子都得靠自己,不禁悲从中来,掏出绣帕把眼泪抹个不停。雪儿忽然想起玉瑶和表姑,不知她们近日可好?过些日子自己也得去探望探望了。接着再把自己和她们做个比较,觉得她们比自己还可怜许多,因此她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做女人为什么这么难啊!”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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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过得真快,眼看清明要到了,马逸才风尘仆仆的归来,运回一大堆的货物,看来生意做得还顺手。他带回许多雪儿爱吃的糕点、京果。他脸色青黄、神情疲惫,样子很是憔悴,雪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马逸在年内病刚好就出了远门,这山山水水的长途跋涉、做生意的劳心劳神也真不容易。再则古时交通闭塞,信息流通很慢,造成他对家小牵肠挂肚,受尽煎熬,一回家就病倒了。常言道:在家日日好,出门处处难啊! Pgo^$xn'6  
      马逸不在家,雪儿想他、念他、怨他、恨他,巴不得他马上回来狠狠的把他责备一番。如今马逸真的回来了,雪儿看他如此的瘦弱,怨恨早已扔到爪哇国,一股怜爱之情油然而生,哪里还舍得责备他?雪儿先服侍他漱洗,再备好为他接风洗尘的家宴,马逸勉强吃了几口。饭后,所请郎中来为他看病、开了处方,说是劳累过度,需要很好的调养。雪儿亲自去抓药、亲自生炉子熬药,对马逸真是呵护有加、关怀备至。到晚上,雪儿服侍马逸喝了药,让他躺下歇息,自己秉烛到各处巡视一番,再关照一下乳娘和婴儿后才回到屋里。她给马逸端茶送水,给他热敷、推拿,一夜没得合眼。第二天一早,马逸喝点粥后坚持要和雪儿一起回她的娘家。他们坐着轿子,挑夫挑着一担的礼物去向岳母问安,到了府上,给去世的老太太、岳父上香烧纸。然后他们再回到自己的祖墓上坟,这样操劳了一天,马逸彻底垮了。雪儿吓得手忙脚乱,现在她最担心的是马逸的健康,还有什么会比这更重要?请来的医生说马逸长期劳心伤神,饮食起居失调,病弱之躯怎能经的如此折腾?他叮嘱说马逸需要长期的细心调理、好生将息才能恢复正常;绝对不可以再让他继续操劳、也不可再受刺激,要好好的保养贵体才是。送走了医生后,雪儿又是抓药、熬药,事事亲为,无微不至。这样过了十几天马逸的病才有了起色。雪儿每天起早摸黑的操劳,马逸越发觉得对不起她,越发愧疚,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他没有勇气面对雪儿,二人相处时多是沉默,独处时常常偷偷流泪。马逸很想知道玉瑶的情况,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开不了口问雪儿,雪儿也不愿提起。这天,雪儿又帮他上街去抓药,马逸趁机把弟弟叫来询问,打听玉瑶的下落。马乐告诉哥哥说:‘嫂子已经把玉瑶送走了,我也不知她的去向。哥哥你不要操这么多的心,嫂子不会亏待她的。有什么事大嫂自会安排,凡事由她做主吧,你尽管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他们兄弟在说话的时候,雪儿已经回来了,她隐隐约约听到马逸在打听玉瑶,突然记起她怕是要生了吧?自己和表姑还有个约定,还说到时会去帮几天忙的。这一阵,被马逸的病把自己都弄糊涂了。她想,眼下自己是走不开了,千万不可失信于人。目前看来断无万全之策,也顾不了许多。于是她匆匆忙忙去找乳娘,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觉得乳娘这个人很可靠,便打发她到表姑处帮忙几天,再向表姑转达自己不能践约的原因。雪儿把这一切都料理停当,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好在马乐很勤劳也很体贴她,很多事都在默默的关注、尽力而为,确实助了她一臂之力。雪儿在感激小叔的同时,想到该帮他说个亲事了,趁着这时马逸在家养病,给他提个亲是再好不过的。 Pgo^$xn'6  
     这样又过了几天,马逸可以下床行走几步,如雪才把心放宽。可她又惦着乳娘怎么还没有送来消息?于是在炉子里添点炭后,就跑到门口去张望。她望了望,没见人影,心里又记挂着那药不能熬的太久,于是又倒回来。雪儿看看药差不多熬的可以了,便弯腰去提起药罐。正在她向碗里倒药的时候,乳娘出现在她的身后。雪儿又惊又喜,向她打着手势,压低声音问:“生了吧?是男还是女?”乳娘天生大嗓门,心里一高兴便大声的对她说:“生了,是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太太您不要牵挂,表姑待她可好呢!”雪儿瞪了她一眼说:叫你不要大声说,还这么嚷嚷,要是被他听到怕是又不得安生了呢!带去的钱给她了吧?”乳娘说:“太太放心吧,我都照办了。表姑说不必一直寄钱给她,您已经给的很多了,她们的日子过得也还可以。再说玉瑶和她合得来,习惯了那里的生活。玉瑶不放心的是她家的老娘,恳请太太给予一些关照。表姑说请您有空时下去一次,为玉瑶母子的将来再想想办法。”如雪嘴里“嗯”了一声,耳边似乎响起了马逸唱的戏文片段:“苦哇......这才叫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人的命运啊,总受上天的捉弄。”她这心里一动,那眼泪便扑簌簌的滴了下来。乳娘慌了手脚,大声说:“太太,太太,您这是怎么了?”雪儿回过神,强打起精神说:“辛苦你了,你先歇歇去吧。” Pgo^$xn'6  
      雪儿把药端到马逸床边,见他怔怔的发呆,心里明白他可能听到了自己和乳娘的对话,只是低低的唤他把药喝了。马逸喝过药把碗递给雪儿,就势把雪儿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着。雪儿轻轻的推开他,马逸羞恼得很,流着泪对她说:“我不是人,我的罪孽深重,我不该给你带来这些苦难。都怪我不好,像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是让我去死吧!”雪儿噙着泪对他说:“别说这些没用的,当前你的身体要紧。你忘了医生的话了不成?”马逸说:“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还是夫人您了,待我来生做牛做马再来报答您的恩惠。”雪儿想还是把话说明白的好,便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看来你已经听到了,我不妨告诉你,玉瑶母子平安。这件事既然交给了我,请相信我会处理好的。你也不必太自责,你应该高兴才是。先前你在病中我也不好说,既然现在这样,不如我把话与你说个明白。这一切权当一场噩梦,你不要老惦着。我呢,自然不会和你们计较,就当没发生这回事。你呢,做人要懂得深浅,你有妇,她有夫,且还碍着辈份这一层,知道是无望的事就彻底把它忘了吧!你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冒着身家的性命何苦来着?为了这件事,我劳心劳力,钱也花去不少。往后你千万不可如此。你若是不听我今天说的这番话,再惹出什么麻烦事来,那才真的是辜负了我,我也不会再理你,一切的后果你自己去承担,休想我再来帮你了。”马逸羞愧难当,心想雪儿真是女中丈夫,如此深明大义,说的话句句在理。她能不计前嫌对自己体贴入微、轻言重语甚是难得。但她和自己总像隔了一层什么若即若离,她嘴里说不会计较,内心会怨恨自己的。原想向她致歉示爱,可眼下自己是如此的龌龊,还有什么颜面立于她面前?想想她因为自己受的委屈和痛苦,于心不忍,又紧紧抓住雪儿的双手说:“瞧,你的手都变小了,你为我受了这么多的罪,可知我也心疼?我发誓从今往后一切听你的,绝不让你再受气。我会好好爱你的!”一边说着,一边模仿戏里的小生把长衫一挪,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说:“愚夫这厢有礼了!”雪儿羞红了脸忙把他扶起,嘴里说着:“看你这样,成什么体统?”把他扶到床边让他坐下,接着对他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便的就跪下了?我只想让你像像样样的做个真正的男子汉,立于天地之间,何曾想要你如此作为?”马逸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真的不恨我?”雪儿说:“哪来这么多的废话?那可得看你今后如何待我,如何做人处事?”说完,轻轻的松开双手,转身出去了。 Pgo^$xn'6  
       马逸看着她的背影,觉得甚是无趣。想想身体恢复的可以了,与其这样呆着,不如上京城再去处理那些商务,自己病了这些日子,把许多事都给耽搁了。他悄悄地收拾了行装,拿来纸笔给雪儿留言,趁她不在时一个人悄悄的上了路。他想让时间来修复这个伤痕。雪儿从外面回来,不见了马逸,看到桌面上有封书信,赶忙拿来一看,才知道他已经动身了。马逸说因病连累她不浅,欠她的情无以回报。商务繁忙,不能再耽搁,自己怎么躺得住?因之马上去京城,家中事务让马乐打理。说雪儿这阵子瘦损不少,可以带着珂珂回娘家与母亲、慧嫂作伴,好好休息保养好玉体,等他回来。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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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儿发现马逸不声不响的离她而去,想到他的病还没完全痊愈,后悔和他说多了。这个冤家啊,怎么这么烦?她不知是爱怜还是怨恨,放声大哭了一场后终于也病倒了。马乐按照哥哥的吩咐把大嫂、侄女连同乳娘,一块儿送回嫂子的娘家,让嫂子好生养病。雪儿怕惹母亲伤心,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有慧知道她的心里是多么的苦,很同情她,没事时总陪着她闲聊。慧快临产了,有雪儿在身边自然高兴。她们姑嫂同眠,说说笑笑、互相照应。一家人相处的很和谐,这浓浓的亲情替雪儿排遣了不少的心酸和孤寂。陈老板去世后,生意萧条了很多。先是关闭了钱庄,再把海鲜的批发贩运干脆一分为二,雪儿的长兄负责购买加 工,次兄负责贩运批发。因此雪儿的二哥定点在内地,把家就安在那里,只雇工来往运输。马逸长期不在家,雪儿把父 亲送给自己的店铺交给大哥去经营,马乐关照家务兼在店里打杂,自己拿些股份。只是马逸这一走,把马乐的亲事给耽搁下来了。没过多久,慧也顺产了一男婴,举家欢乐。随着收入的减少,开支的增加,必须节约过日子,所以慧的月子不再请人,便由雪儿和乳娘帮助料理。雪儿因为生活的环境变了,身心随着放松不少,人也渐渐显得鲜润些。这天接到马逸的平安信,说他在京城开张了一家具有家乡特色的漆器古玩杂货店,一切也还顺意。请雪儿保重玉体带好珂珂,不要替他担心。因为万事开头难事情繁多,估计一时也回不了家。他还说打算以后把雪儿她们带来北京。 Pgo^$xn'6  
     雪儿刚松了口气。谁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马乐带着竹根来找雪儿,看他们那紧张的样子,雪儿猜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果然不出所料,说是昨天傍晚,玉瑶拿着一篮子的衣服到江边去洗,好久不见回来。表姑和竹根分头去找,找遍了整个村庄也没发现踪影。只看到江边还放着一篮子的衣服,有人说看见她坐船逃走了,有人说可能被人抢走的,也有人说是失足落水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村里会水的几个男人沿江搜索,也没打捞到尸体。他们说,无论是投水还是落水,时间过了这么久,尸体也会随着潮水流到海里去了。雪儿心里想,她在那里生活的很好,有表姑母子作伴也不孤单。何况她眼前还有个小儿,要靠她照顾,所以出逃和投水估计是不可能的。根据表姑说她在这之前情绪很正常,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很有可能是被他哥强行接走,或者被海盗抢走;也可能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的,总的来说玉瑶的失踪成了一个谜。       Pgo^$xn'6  
     无论怎么说,这件事总是揪心得很。雪儿和嫂子打个招呼,急匆匆和竹根往那洲渚赶去。到了表姑家,看到表姑抱着小孩焦急地等着自己,那小孩健康可爱。雪儿马上接过手来,仔细端详他,长相挺不错,更觉得这小儿可怜,如何来安置他呢?如今自己带着珂珂和乳娘还寄居于娘家,嫂子慧添个新生儿,还得靠自己给予照料。做人要知趣,不能太难为别人。虽说娘家人待自己不薄,也不能给他们添乱。很明显这小孩自己是不能带他回家的。雪儿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便决定让乳娘到这里带他,看看他的母亲是否会回来?珂珂现在也大些了,自己可以兼顾。雪儿暂时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安排,她想:走一步是一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Pgo^$xn'6  
     马逸京城的店铺办得红红火火,身体恢复得不是很理想,晚上睡一觉醒来总是满头汗,内衣都湿透了,人也提不起精神。夜深人静,想起雪儿对自己体贴入微,要是她在身旁该有多好。自己忙着做生意也顾不了这许多,哪有闲工夫看医生,抓药熬药?不禁长吁短叹辗转到了天亮。店里有个本地的老伙计是个鳏夫,以店为家,马逸很看重他的为人。他发现老板有心事,还带着病,心里也很不安。早晨他见马逸起了床,就过来问候。他说:“马老板,看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别太累了。出门在外的人要注意身体,这店里我帮你照看着,你还是去找个中医看看,身体要紧啊!”马逸在老伙计的催促下去看中医,老中医对他说:“你是因为体虚导致了盗汗,盗汗要悉心调理注意休息,否则后果严重。”马逸想这生意才接手上道,放弃不得,雪儿目前也不可能来京。想来想去,惟有把马乐叫来帮忙,可供跑腿、打理杂务,也能助上一臂之力。于是,马逸连夜修书托人捎去。雪儿接到信,听他说一切都好,请她不必担心。只是诸事繁杂,自己一人忙不过来,要让马乐前来帮忙。因此,雪儿干脆把夫家上了锁,打发马乐进京,自己带珂珂在娘家长住,帮助照料生病的母亲和小侄儿。     Pgo^$xn'6  
     马乐好容易到了京城,看到兄长脸带病容心中老大不忍。他生性憨厚,对他哥哥说:“我们还是回家吧,一家人在一起多好!你身体不好还瞒着大嫂,你再这样带病撑下去是不行的。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嫂非责备我不可。要是那样,这山高水远,只怕走也走不回去。”马逸说:“你这小伙子懂得什么?我这一步走出来,就好比水泼出去,收不回来了。好在有你肯全力帮我,谅必问题不会太大。这里的生意好做,正在发展,放弃了可惜。再说我有何脸面回家,不要说我对不起她们,也没有两全之计。万一事情暴露,那不是好对付的,非被人打死不可。我这样躲得远远地,山高皇帝远,将来就算有人知道了,也拿我没什么办法。我们还是在这里打好根基,以后再把你的嫂子和侄女接来不就一家人团圆了吗?”马乐觉得哥哥说得很有理,也就不再劝,一心想照顾好哥哥才是正理。接着兄弟又拉些家常,马乐说:“嫂子和侄女一切都好,家里的门锁上了。嫂子把乳娘和女佣都辞退了,节约过日子。大嫂除了自己带珂珂,还要照顾她生病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小侄儿。”马逸又问:“玉瑶母子怎样了?”马乐心中很不高兴,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就对他哥说:“我听说玉瑶背着小孩去江边洗衣服,母子都不见了踪影。”马逸心中一沉,马乐心中一喜。马逸想虽说生死由命,但这样的结局总是不爽。他的失落里也包含几分对雪儿的怨恨。马乐想这下好了,长痛不如短痛,让他死了这条心,再也不会给嫂子添烦了。马逸复杂的内心世界,哪里是马乐这个毛头小伙能够理解的。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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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如雪和嫂子逗着小孩玩,慧说:“那个小男孩你什么时候让乳娘带上来给我瞧瞧。”雪儿说:“他母亲出事那时,我本想带他回来让乳娘奶他,可又怕拖累了你们。既然嫂子开了口,我就捎信让乳娘把他抱上来。”慧说:“你和我还客气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他娘出了事,那地方也不安全,还是先抱回来,再设法找个安全可靠的去处。”雪儿见嫂子今天很有兴致便说:“你从小看了很多书,学问比我好,你给他取个名吧!”慧说:“你这么抬举我,我就不推让了。既然他无父无母,我们收留了他,就让他跟我们的姓吧。”雪儿说:“好的。”慧说:“他比珂珂小一岁,属龙的,乳名叫龙弟;你属马,嫁的马家,大名叫陈子骥如何?”雪儿赞同说:“好的,就这样吧。”慧说:“希望他会给你带来好运气,好让你再生个男孩。”雪儿脸一红说:“嫂子你说到哪里去了?这两个名字好,只是你又拿我取笑了。”慧说:“岂敢、岂敢!”姑嫂俩嘻嘻哈哈的逗笑,惊动了卧床的陈夫人,陈夫人说:“你们今天什么事这么开心,快扶我起来,让我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也好一起说说话。”于是三人在院子了继续聊谈,慧便把龙弟的事说给她的婆婆听。老人眉开眼笑地说:“你们做的是好事,行善积德是我们陈家的传统。如果不是家道中落,你们眼前都有小孩、我又病病恹恹,收养他也不是个问题。先抱回来看看,以后的事再说吧。” Pgo^$xn'6  
     第二天的傍晚,乳娘抱着龙弟来了。陈夫人和慧仔细端详着,都夸这小孩长得俊,一家人都很喜欢。珂珂看到又多了个小弟弟非常开心,用小手抚摸他咯咯地笑。这三个妇道齐心协力打理家务,看管小孩,服侍老人,空闲时一起说说笑笑。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眼看又要过年了。乳娘对雪儿说当家的捎来口信,让她这个月底支了工钱回家过年,明年不打算让她再来,说她的儿子已经要满四虚岁,得用心管教了这下雪儿又犯了愁,母亲的病越发重了,生活不能自理,请了专人伺候着;慧嫂从小娇气且体弱,还得靠自己协助她,这三个小孩够头疼的,还要打算年关的琐事,真是够烦的。乳娘深知雪儿的难为,私下对她说:“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让龙弟继续跟着我,带他到我的家里我一样可以照顾他。”雪儿听她这一说松了口气,觉得这样对任何一方目前来说都是适宜的。雪儿便抓紧时间,趁乳娘还在,赶紧回马家拾掇拾掇,以备马逸兄弟回来过年。 Pgo^$xn'6  
      一天,隔壁的婶婆笑嘻嘻的跑进来对她说:“大嫂啊,你快到门外看看吧!那里有一对从下江来的父女,那个男人说要卖了他的女儿,好回家给他的儿子娶媳妇呢。原来早有好事的人告诉她的父亲,你家的马乐没娶上妻子,又说你是个菩萨心肠,把他的女儿卖到你家是再好不过的,他们已经到你家的门前了。”雪儿赶忙瞧去。果然看到门外围了一些人,大家见如雪来了就让开,雪儿走近一看,那闺女有十五六岁吧,长得还周正。虽然破衣烂衫,脸色发黄,个头不会太矮小,她第一眼就看上了。雪儿看她垂眉低眼站着,老实巴交的,心里很可怜她。雪儿想先把她买下来再说,一来省的她四处流浪,二来也可救她父亲的燃眉之急。这么大的闺女,如果碰上了坏人或被卖到不好的人家,那就遭殃了。再想想自己家的马乐,因为家庭缺乏根基,人又太过老实,一直没说上一门好亲事。现在家庭不宽裕,这样给他找个配偶成个家,也对得起婆婆临终的嘱托。只是这两个都是闷嘴葫芦,若是有一个更灵巧些的那该有多好!转念又一想,他们彼此彼此的也许还更般配也说不定,这姻缘都是命里注定的,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于是她开口问要多少钱?那男人打了个手势,雪儿看明白了,二话不说就往屋里走。不一会儿,雪儿来了,她把用绣帕包着的东西递给那个男人,说:“这里是十二块大洋,多出的这两块是我送给你的彩礼。”男人点过钱,千恩万谢后与他的闺女泪别。那闺女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的洒下来。雪儿陪着她一起落泪,围观的人有的叹息着,有的说:“快跟大嫂进去,别哭了!你这是找到好人家了,闺女你还是有福之人呢!”几个妇道人家议论说,这年头,人和牲畜一样的不值钱。有的人家只用一麻布袋的地瓜干就换到了一个童养媳。大嫂为人厚道,出手大方着呢!这闺女命相不错,也是她们妯娌的缘分,也不枉马乐总帮他嫂子一场。雪儿把她领进家门,烧水让她清洗,再拿出自己以前的衣服给她先换上。帮她梳头时边梳边问她的姓名,她低低地说:“我们穷苦人家的女孩,自小就没给个好名字,因为自己是第二胎的女孩,家里人便称自己为二妮。”梳洗穿戴好后,雪儿再细细打量她,越看越合意,越看越称心,就等着马乐回家,好让他们圆房。 Pgo^$xn'6  
     家里有了二妮也没那么冷清,这二妮人实在,手脚也很勤快。雪儿和她有说有笑的,把诸事都准备停当后带她回娘家,大家见过二妮,都夸雪儿有眼光。她们把年关该预备的食物,该做的事都打理好。乳娘回去后,便雇个临时的女帮工来协助慧。雪儿这才和珂珂、二妮高高兴兴地回家,等着马逸兄弟俩回来。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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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逸在京城的生意场上结识了一个老乡,和他做了朋友。这个人名字叫林永青,长相俊美,言谈不俗。永青本是富家子弟,是家里的独苗。他从小就聪明多情,待人彬彬有礼,很受父母和亲友的宠爱。永青十八岁那年正月,乡镇来了一个越剧戏班子。因为是假期,他去看了几场戏,看得非常入迷。这个戏班子里有个江浙的女主角,年龄和永青不相上下,演的《孟丽君》获得满堂彩。永青恋上了她,整天像失了魂,书也不想读,饭也不想吃,坐立不安。每天巴不得马上天黑,好去戏园子里看她。家里的人起先不在意,认为年轻人好玩,可是越来越觉得他不正常,总是寝食难安,心不在焉。他父亲看出他这是情窦初开,害了单相思。父亲把他叫来,狠狠的教训了一番,不让他再上戏园子。这个戏班演了几出戏后要开走了,永青听到这个消息,不顾一切地到戏班子里找戏老板,要求自己要跟着戏班一起离开。戏老板说他不会唱戏、演戏,跟着戏班干什么?一口拒绝了他。熟人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父母,他的父母和亲友苦口婆心轮番规劝,可是他置之不理,气得他父亲把他关起来。可是他竟然带着平日积攒的银钱,撬开窗户只身逃出来。逃出来后紧追戏班子,追上后非要跟着他们不可。戏老板无可奈何,总不能把他丢在半路,心想让他吃了苦头,自然就会醒悟,不必和他多说。永青也不计较,全心全意的为戏老板卖力打杂,只要求能给他提供一个安身之处,同意他跟随着他们就心满意足。戏老板见他这么痴情,不好意思再拒绝他。因为永青出于自愿,所以干起杂活很勤快。大家想到他在家里是个娇少爷,哪里要干这些活、要受这些苦?因此都被他感动了,也愿意提供他吃喝睡卧,作为劳动报酬,只要他不嫌弃就行。晚上他们在台上演出,永青就买些糕饼、瓜子、果点用特大的盘子装着顶在头上,在戏台下的戏场子兜着圈子叫卖,边卖边看台上的戏。只要是那个女主角出台,他便目不转睛的看,嘴里也忘了吆喝。那个女主角虽然年龄不大,可也见过世面,对他的痴情很理解,和颜悦色的劝他回去读书。永青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你不要劝我,我已经豁出去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愿意跟着你,能每天看见你我就很满足了。”那女孩也无奈,只好随他的便。 Pgo^$xn'6  
     日子一天天过去,永青也明白自己是患了单相思,但是他就这么无望地爱着,不要求女孩回报他什么。他就这样跟着戏班子江南江北的流浪,也练出了些身家本事。他在戏院里做的小买卖居然做的很顺手,就在江浙一带买了个小店面,开了个食杂水果店。戏班外出时,他雇个伙计看管,自己跟着戏班走。戏班安定下来时,自己就在店里经营。把所得的一半钱财花在那个她热爱的女孩身上,另一半自己积攒着,吃住照样在戏班里。时间久了,戏班的杂务他了如指掌,戏老板也少不了他,师兄弟、师姐妹和他都相处得很好,不但不歧视他,反而很尊重他的为人,他也自得其乐。后来他打听到家里的父母被他气得晕倒,把所有的家产都贡献给了寺庙,写下文书不认他这个儿子了。永青就这样生活了几年,那女艺人年龄大了,对他也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一个本也多情的女孩,怎经得起他这长期的死缠硬打,终于答应嫁给他,和他做了夫妻。婚后的她当然不用再唱戏,正儿八经的在家里当起少奶奶、相夫教子。他们一家为了生活,也来到了京城。他们在天桥下开了一间小店,在那里结识了马逸。马逸在外地好容易见到老乡,自然是很激动。常言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倍感亲切。他们这样一来二去的交往,惺惺相惜,做成了知心的好朋友。 Pgo^$xn'6  
     这天,马逸又到永青的店里和他闲聊,他们谈到了水果生意。永青说:“我听说台湾的水果又多又新鲜,且价格低廉,朋友对我说这宗生意很好做呢!”马逸说:“我们何不结伴去那里一游?”永青说:“对!我走遍了大江南北,还没有到过台湾,借此机会我们可以到那里观光,又可以了解当地水果的行情,真是一举两得啊!”这两人称兄道弟,一拍即合,便约定过完除夕后动身前往。马逸经永青这一说竟动了心,回来后把店铺托付给当地的朋友,和马乐一起打点了行装,立即打道回府过年。他们到家时已经是过小年了。兄弟俩见过二妮后,马乐高兴的只会傻傻的笑。马逸看到雪儿把家务操持的这么好,买回的二妮人又勤快、又善解人意,非常佩服如雪的能干。珂珂天真活泼,正是逗人爱的年纪,一切都显得这么惬意,马逸的脸上才有了淡淡的笑容。因为马乐从小失去双亲,以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眼下时间很仓促,婚事也就不讲排场。一家人立即风风火火的办喜事。置了十来桌酒菜,请了大小亲戚朋友,乡里乡亲热闹了一场。马乐高兴的合不拢嘴,雪儿这个大嫂对他来说,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简直是他心中的女神、家里的一尊活菩萨。一家五口人欢欢喜喜过个年,马逸除了和珂珂逗乐以外,便一心一意的收拾行装,准备去台湾走一趟。雪儿知道他内心的忧伤,虽然他尽力的掩藏,也逃不过雪儿的眼光。雪儿想自己既然无法替他排解分忧,也只得顺其自然。马逸的身体情况,她向小叔打听明白,知道他健康状况不佳,还留有病患,便不顾他烦不烦,只对他的病情关切。于是雪儿千叮咛、万嘱咐要马逸爱惜身体,说是健康最要紧。另外还给他买来一大包的中药,让他带上。无论雪儿怎么努力,怎么体贴,马逸总是淡淡的,嘴里“嗯、嗯”着,心不在焉。 Pgo^$xn'6  
     一转眼到了正月初五,林永青找上门来了。马逸把家事一股脑儿都交给雪儿,让她全权处理。嘱咐马乐小两口要听他大嫂的话,多多帮助她打理家务,看管好侄女珂珂;要马乐多给他寄书信,对这个家多费点心,自己有事都会和他联系,要求马乐随叫随到。马乐不停的点头,他唯恐嫂子伤心,尽量不多说一句话。虽然离别对雪儿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但这次的离别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因为是新年正月才开个头,她不愿意失礼。她强忍着悲哀,不让自己哭出来,依依不舍的相送。雪儿读得懂马逸的内心,马逸的不幸以及所受的委屈,自己何尝不是?自己能够默默的承受,努力做到无怨无悔,可马逸是否也能做到呢?自己的悲伤和不幸、自己的一片苦心,他是否都能给于理解和宽容呢?看来这是很难说的,因为她感觉到马逸的坚忍和目光里的一丝冷淡,他只对自己点点头,说了声:“回家吧,珂珂在等你。”就头也不回的和永青肩并肩的大步走远了。雪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呆呆的站着,几次回头看他,也不见他回头看自己一眼,这时,她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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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话说:夫走千里妻牵挂。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任凭如雪心中再痛苦再无奈,她对马逸的这份夫妻之情如何剪得断?受苦受累、悲伤委屈也只能是逆来顺受。这世上的许多事不是能够强求的,尤其是感情半点儿也勉强不得的。在这样的情境下,不能不让雪儿想到这是冥冥中自己的宿命,此生该当受此煎熬。这种的苦痛,在自我不能排遣的情况下,精神上难免会对神佛寄托一份殷切的期望,期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林默娘来抚平伤痛,拯救自己的心灵困惑,至少要修个来生。雪儿在马逸离家后,把家以及珂珂交给马乐小两口照看几天,自己回了娘家。如雪第一次从寄存在慧那里的私蓄里取出一部分财物,邀慧嫂作伴前往鼓山脚下的一个庵堂。她们找到女庵主,慧代她说明来意,向小天后庵捐赠了钱财,请求庵主允许让雪儿当一名女施主,获取可以自由进出庵堂,必要时给于居住的权利。当然,再回想雪儿弥月时那个看命相先生的话,也许有些道理,也许是个巧合吧。 Pgo^$xn'6  
    这个天后庵的庵主是表姑那一带洲渚的人,她原本也是富人家的小姐,自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和雪儿有相似之处。她出嫁后不久,夫君便撒手而去,留给她一个遗腹女,现在有七八岁了,她带在身边。庵主守寡时还不满二十岁,命运对她是很残酷的,她注定了要守一辈子的寡。好在她家里有的是钱财,她的父兄为她建造了这个小天后庵,满足她的愿望,让她带着女儿在这里吃斋念佛,带发修行,就是不允许改嫁,她也没有这种念头。庵主为人慈善,和雪儿很投缘;她在家里排行第七,比雪儿年长几岁,因此雪儿喊她七姐。此后雪儿是苦是甜,有事没事,除了回娘家便是上这庵里和七姐作伴,有时小住几天,有时住上几个月。七姐的女儿名叫珏,比珂珂大几岁,蛮聪明伶俐的,两个小女孩也合得来,就像亲姐妹一样。雪儿到了庵里身心非常放松,她和七姐晨昏一起念经,一起种菜;晚上一起纺纱织布,边做事边聊天,雪儿仿佛回到了童年,精神得到了暂时的慰藉,也暂时忘了自己的伤痛。 Pgo^$xn'6  
    一天,表姑派人送来了一张的请帖,原来他的独生子竹根,和他青梅竹马的童年伙伴结婚,请吃喜酒。雪儿带了七姐母女一起去,送了一份厚厚的见面礼。第二天七姐就带雪儿到她的娘家拜访,她的娘家人待她很热情,将她和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她们俩有着共同的命运,相遇相知,结拜了姐妹。 Pgo^$xn'6  
     马逸和永青坐船到了台北,初来乍到什么都很新鲜,到处闲逛了几天,暂时也排遣了郁闷。他们找了小巷里的一家小旅社住下,因为旅途的劳累没有得到休息,又到处乱走了一通,马逸那不争气的身体支撑不住了,晚上又开始盗汗。记起雪儿给自己带来的中药,去炖了一包服下。第二天一早,永青说还是去诊所看看更好,便陪他一起去看医生,然后到中药店去抓药。他们抓了药后正向门外走去,迎面走进来一位非常秀丽的姑娘,年约十七八岁。轻轻盈盈,娉娉婷婷,犹如出水的荷花。他们俩都看呆了,觉得很久都没见过这么秀气的人儿了,气质是如此的不凡!仔细观察,她的衣着素净,温婉雅丽,带几分的冷艳。不像如雪那样的白净华美,不是大户的千金;不是玉瑶那样的楚楚动人,不是小家碧玉;也不同于永青夫人的清丽风韵,不是风尘中的人。他们在猜她是何许人?只听得伙计和她说:“你爹又病了?正月里天气冷,要注意保暖,不要领他上街,外面风大。”只见她眼里含着泪,晶晶莹莹的,低声说:“是的,他的老毛病又患了。这药钱能不能再拖欠一时?”伙计说待他问过掌柜,看看行不行。过一会儿,伙计过来和她说:“琛姑娘,掌柜的说你年前已经拖欠了许多药钱还没还清,你爹又老是生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如何是好?”只见姑娘失声痛哭起来......马逸和永青知道他们是熟人,看不下去了,就上前帮姑娘说情。谁知掌柜对他们说:“他父亲是瞎子,又老又病,天晴还可以挣扎着带上姑娘去沿街拉琴卖唱。这天气不好,他那老病发作,一个子儿也挣不来。哼,别说抓药,连吃饭也成问题。欠了一大堆的债,那一点点的房租也还欠着。这个瞎老头两手空空,眼前就一个姑娘两张嘴,什么都要用钱,他们要到何时才能够还完债哦!”永青走过去向伙计打听仔细,回头告诉马逸说:“他们父女是从台南流浪到台北,前不久琛姑娘的母亲去世了,姑娘沿街乞讨得钱,才把她娘草草安葬。他们没钱,只得在我们住的小旅社斜对面租间破屋寄身。下雨天风雨飘摇的,破屋里又潮又冷,那病老头怎能不生病?他们中药店的生意不是很好,台湾时下崇尚西医。而且他们已经给她赊了多次帐,说不能一直这样赊下去,这是无底洞呢!”马逸看姑娘挺可怜,就不声不响的走过去,要来了她拖欠的账单。马逸不但一次性的全部帮她结清,还把找回的钱让伙计塞到姑娘的手上。他们俩不等姑娘回过神来,马逸便拉上永青,大步流星的往自己暂住的旅社奔去。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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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逸和永青回到了旅社,他们对琛姑娘的遭遇深表同情,感慨着她不幸的命运:这么秀美的一个女孩,身世这么凄苦,生存实在是太难了。永青帮马逸熬好了中药,看他喝了躺下休息才放心出门,去把他们谈妥的生意分头联系好,以便购买后集中贩运。马逸服过这几帖中药后,又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感觉身心轻松多了。因为自己生病耽误了商机,还好永青总尊他为大哥,处处给于关照,心里很感激他。马逸精神好了就想出去走动走动,刚走出门口,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他想看个明白,恰好永青从外面进来了,于是他们又回到住所。永青兴致勃勃的对他说,事情联系得很顺手,请他放心。他们俩经过反复讨论,最后听从马逸的方案,决定分开行动。马逸身体不佳,不适合跑动和海运;但是他有着丰富的经商经验,他本人又不想回家,所以留在台北联系货源、洽谈业务,负责买进。永青定点在大陆,负责售出。马逸让永清这次回去后代他把北京的店铺盘给他人,叫马乐来台北协助他。这样,马乐平时可以替自己跑跑腿,照顾生活;贩运时再协助永青看押船只运输,得以回家探望家小。他们这样里应外合,如果能配合的滴水不漏,这个决策无疑是可取的。永青非常赞赏马逸的当机立断,对他的生意头脑和决策,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是他心目中的大哥。 Pgo^$xn'6  
    这天永青出去联系船只,马逸和他边走边谈的走了一段路后返回。他低头沉思,猛一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又从他眼前一晃而过了。他想莫非是自己眼花了不成?又想这是不可能的,不会有两次的恰巧吧。转念一想,会不会是相像的人?心想不如进去问问旅社经理。旅社经理告诉他说:“这是来旅社拿衣服去洗的女工,听说他有一个哥哥也是从大陆来台北的,人挺聪明能干,就是得了毒瘾戒不掉,可苦了他的这个妹子了。”马逸问:“他们是姓王吗?”经理说:“是的。”接着说:“因为她哥抽鸦片,干不成活,因此欠了许多钱没法还。听说她哥前不久因还不起债,被人打成重伤,于是就想卖了妹妹抵债。他的妹妹善良勤劳,愿意自己干活挣钱还债,人家看在她妹妹的份上才放了他一马。这不,他妹妹刚才还把这挂表卖给了我,说是他哥快死了,要钱买药。我可怜她,还多给她一些钱呢!”说完,掏出挂表在马逸面前晃了晃。马逸接过他手上的表一看,确认是自己以前送给玉瑶的那块罗马怀表,不用说这人就是玉瑶了。于是他在经理耳边说了几句话,就把那块表买了过来。马逸问经理:“玉瑶什么时候过来?”经理说:“每天的早晚,她早晨取脏衣服去洗,傍晚把烘干熨好的衣服再送过来。”马逸向经理道了谢,一下午都等在楼梯边。傍晚时分,果然见玉瑶来了,马逸三步并作两步从楼上跑下来,挡在她的面前。玉瑶呆住了,等她看清是马逸时,两人抱头痛哭。听玉瑶说后,马逸才知道那次她在乡下所发生的事,明白那孩子平安无事,雪儿会关照的,当时马乐没有说清楚,是自己错怪了她。而玉瑶她则是被债主抢来抵债的。后来经她苦苦哀求,债主才放松了还钱期限,让她挣钱来还。她起早贪黑的干,有什么用?他哥那无底洞是填不满的。眼看他快死了,没有药他不急,没有鸦片烟就在那里打滚。说着又哭开了......马逸劝她别哭,赶快带自己去看看。 Pgo^$xn'6  
     有义死里逃生,本也想重新做人,可是他战胜不了毒瘾,只能坑了他的妹子。马逸看到他们是住在附近人家的楼梯间,打开门,一股臭味扑鼻而来。有义滚到了地上,蜷成了一团,满脸鼻涕眼泪,一身的伤。他听到脚步声,颤颤抖抖的向来者伸出右手讨烟抽,那样子实在让人厌恶。玉瑶和他毕竟是亲兄妹,于心不忍,对他说马逸看他来了。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有气没力、断断续续的对马逸说:“你来了正好,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快死了,这是自作孽不得活,受老天的惩罚,也是我作恶的报应。但是我的妹子你要负责,要照料好她,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说完,他大叫了一身,身子一弓,手脚抽搐了几下就一命归西了。马逸看在玉瑶的份上只得帮她处理了后事,把有义所欠的钱统统还清。马逸对玉瑶说:“我身上的钱也用的差不多了,这里不是你久居之地,你还是回去吧,这次刚好还可以跟着永青一起走,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回家后,你们要当我死了,不要再期待我什么,我也不会再回去了。你回去后和如雪好好的过,那个小孩无论如何你不能认他,交给雪儿处理吧。只有这样才是保全之策,请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我的病我知道,怕是好不了,千万不要让雪儿知道。这块表你还是拿去,留个纪念吧。”马逸把带来的钱都花光了,估计这次可以赚一大笔,以敷今后的费用。 Pgo^$xn'6  
     玉瑶哭哭啼啼的接过了怀表,恭恭敬敬的向马逸磕了三个头,去打点了一下,跟着永青回家了。她回到娘家一看,她的老娘已病的上气不接下气,老人看到女儿回来,喜出望外,对女儿说他们不在家这段日子,多亏如雪加以关照,否则母女也见不上这最后一面的。接着询问他们兄妹的情况,玉瑶便把哥哥以及自己的情况全盘道给老娘听,她母亲不听则可,这一听,气得她一口气接不上来,也就过世了。玉瑶悄悄地找到了雪儿,向她再一次跪下,把自己的经历和马逸交代的话说了一遍。雪儿和她两人相对流泪,现在她们哭在了一起,伤心也伤在了一块。雪儿火速帮玉瑶料理了她母亲的丧事,玉瑶变卖了房产,打理好遗物,又悄悄地回到了夫家。雪儿想玉瑶有了这些钱财作为经济基础,单身一个妇道人家,平时还可以做些女工贴补日用,她这一生的衣食看来也无忧,只是今后会越发的孤单。因此雪儿有空总约她来聊天,她凡事也都找雪儿倾诉、商量。在玉瑶的眼里,雪儿是她的恩人、救星。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她和雪儿的心贴近了,二人的关系比以前还更好,相处的情同姐妹。也许因为她们都有着共同的苦难和不幸吧。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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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天花流行,许多小孩得了这个病夭折的。珂珂也染上了天花,够雪儿操劳了,接着慧的小儿也得了天花,如雪只好把珂珂交给二妮照料,自己赶往娘家帮助慧嫂。因为当时医疗条件差,慧的小儿才几个月抵抗力差,医治无效去世了。慧的这个孩子是好容易才保住的,如今就这么走了,怎不叫人伤透了心?雪儿的大哥,堂堂七尺之躯也哭出声来,慧伤心欲绝。雪儿看他们这样,慌了手脚。大家正忙乱着,雪儿的母亲闻讯又别过气去了。这情景就像多年前陈老板突然去世,老夫人闻讯仙逝相同,似乎前事又重演了一番。雪儿所幸珂珂平安无事,忙过了母亲的丧事后,为了安抚长兄与嫂子的失子之痛,雪儿毅然决然地把龙弟从乳娘家接回来,抱到慧的面前,雪儿对她说:“事情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你哭坏了身子不值。嫂子还年轻,以后还会生的。现在你先收养龙弟吧,这是你的最好选择,也是他的最好的归宿。龙弟已姓了我们家的陈,许是和我们家有缘,就一定会健康成长的。你为他继续哺乳,也等于是自己亲生的,以后他会孝顺你的。也许龙弟还会给你带来健康可爱的弟弟呢!”慧想雪儿的话很有道理,龙弟的身世明显是不能公之于众,与孤儿没什么两样,自己从小就收养他,当他是自己生的那个孩子继续抚养,应该是再好不过的,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么?这次雪儿的建议,她的兄与嫂一致同意。雪儿想这个孩子不但续了陈家的香火,而且自己也有了好的家世,对雪儿来说,更是了却了她这些年来一桩揪心的事,此举真是皆大欢喜。 Pgo^$xn'6  
     马乐已经动身到台湾去帮助他的兄长做生意,要到年关才会回家。二妮入冬后顺产一个健康的男孩,雪儿又得为她伺候月子,每天忙得像磨盘一样团团转。因为这是欢喜事,所以她也不觉得累,心里喜滋滋的。她想马逸健康不佳,且又绝情,再想生个男孩显然是无望的。二妮正年轻体健,可以替马家多生几个孩子,这样既能弥补自己的不足,也能对得起马家祖先,因此放心了不少。这天雪儿正在逗二妮的小孩玩,突然有人来找她,原来是表姑家有急事,叫她马上下去相帮。雪儿让人捎信给乳娘,要她马上到自家帮助照看两天,自己火速前往。在坐渡船过渡时,雪儿才静下心来询问来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来人告诉她说:“表姑家儿子竹根,去年和他的青梅竹马的女伴成亲后,小夫妻非常恩爱,形影不离。前几天他的妻子临盆,接生婆说是难产,因为头胎生的又是双胞胎,所以产妇分娩时间拖久了,虽然两个女婴出生后并无大碍,可是产妇却因失血过多昏迷了。那里是山乡洲渚边远地区,缺医少药,因为救治不及时,竹根的媳妇终于去世了。竹根看着他死去的妻子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婴,简直要疯了。他先是抱着妻子的尸体嚎啕大哭,然后守在尸体旁不让人们收殓,他不吃不喝不睡,一动也不动,谁都拿他没办法。后来村里的几个男子汉合力把他架走,尸体才得以安葬。村里人放他回家,他到家里没看到他的妻子,又发疯了。先是大喊大叫,要捏死他的那两个女婴,说是妻子是被她们害的。吓得表姑赶紧把婴儿藏在邻居家。接着他又到处乱窜找他的妻子,村里人被他闹得没了办法,只好用手指了指村子后面的那座山,他便狂奔而去,在山路上流连,任谁也拖他不回来。后来他漫山遍野的跑,一边跑,一边哭,竟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嚎叫声,直到他昏倒了为止,真是好惨啊!所有的目击者都陪着落泪呢。”雪儿听了也伤心不已,不一会儿小船驶进了乡村,雪儿远远的就看到表姑站在岸边等她。雪儿一上岸,表姑就很急切的向她求救。雪儿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两个刚出世的婴儿转移,否则不是饿死就是会被她父亲伤害。”雪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细声细气的安慰表姑。劝她不要着急,慢慢想办法,相信会有办法的。她们俩一边走一边谈,不一会儿就到了表姑的家,趁着竹根昏睡的时机,赶紧要商量好对策,否则他醒来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Pgo^$xn'6  
     雪儿想自己来负责转移两个女婴这件事,竹根交给他的母亲和乡邻慢慢调理。雪儿做事一向果断,想好了就马上行动,何况这事不宜迟的。她们喂了新生儿一些饭汤,雪儿便和来人各抱一个小孩急忙返航。到了自己的家里,雪儿急忙招呼二妮马上给这两个女婴喂奶。先保住她们小小的生命再说。二妮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很富有同情心,听嫂子这么一说,二话不讲就给小孩喂起了奶。雪儿安下心来,考虑怎么安置这两个女婴。这时乳娘正好还在她的家里,雪儿和她当面商量,她对乳娘说:“你的家境不富裕,身边有个四五岁的男孩,以后娶个媳妇也不容易。我把那个小妹妹交给你喂养,目前可以给你当女儿,长大后说不定还可以给你当媳妇呢!你有丰富的育儿经验,给你一个再好不过了,以后有什么困难我们会互相帮助,你大可放心,你看怎样?”乳娘喜出望外,马上答应了。那个小姐姐,雪儿考虑先放在二妮那里帮奶,等竹根精神正常了再送回去还给他。现在孩子小,二妮奶水多,应该是够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有办法的。大家都称赞如雪的胸襟和为人,都喊她大嫂,很敬重她。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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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琛姑娘在药店邂逅马逸时就被他的儒雅俊秀、被他的飘逸稳重所吸引,接着又被他的乐于助人所感动。马逸那含而不露、带几分忧郁的神情給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琛姑娘虽然身处贫贱,但是心高气傲。羡慕琛的人不是没有,想帮助她走出苦难的好心人也不少,可她一个也没看上,宁愿独自苦熬着、支撑着。让琛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竟会被这个外来客征服了,在这特殊的环境里,在这互不相识的情况下,这个陌生人竟以他的老成持重走进了自己的心灵,在更深人静时情不自禁总会想起他,让琛忘记了他甚至比自己年长了至少七八岁,而且自然而然的对他有了亲切感,感觉他就像是自己的大哥哥一般。琛想凡是来台北的外地人,多在这一带旅馆住宿走动,自己也多在这里四处流连歌唱,以后总是会遇见的。如果能够再次遇见他,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的解囊相助。那天他和同伴匆匆离去,自己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说,真是对不起。 Pgo^$xn'6  
     马逸病刚好些就忙开了,他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在这里开个自己的小店。他想,人在外地必须要有落脚之地,才能站稳脚跟开展业务,旅馆岂是长期经商之人的久居之地?于是他借着谈商机仔细打听,好容易找好了适合自己经营的地点。店主人只等着马逸的钱到手就把店转让给他。马逸立即修书给永青,让他把钱汇来。顺便也写了封家书。 Pgo^$xn'6  
     雪儿惦记着表姑家里的事,想尽快把那双胞胎的小姐姐送还她家,又动身前往山乡。到了那里,雪儿见表姑在屋边的菜园子里干活。表姑抬头一看,见是雪儿来了,慌忙放下手里的锄头,把如雪拉到自己的身边,对她轻声说:“你来得正好,我刚想忙完了活上去找你,因为我家竹根的病把我愁坏了。我家只有他这根独苗,你是知道的,我失去了媳妇可不能再失去儿子啊。”如雪说:“表姑,您不要着急,您有什么打算不妨对我直说吧。”表姑说:“不瞒你说,我们这儿的乡亲都劝我赶快给他续弦,说是心病还需心药治。出于无奈,我只好把我媳妇的亲妹妹再接过来,给竹根填了房。这做法是本地传统的风俗习惯,竹根的岳父也不愿断了这门亲,他的小姨子也愿意,很快就说成了。我们小户人家好说话,事情办得很顺利。愁就愁那个小女孩要是回来,不要说她姨娘是否乐意,只怕竹根见了孩子又会伤心,旧病复发可就麻烦了,唉,真是难为你了!”雪儿说:“我们有事互相帮助,这是应该的,您不必客气,您想怎么办呢?”表姑说:“你看看有哪个好人家,帮我把她送人吧,不是我心狠,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也是她的命,但愿她能落到好人家,也不枉费你的苦心。也是我们对她的期望。”雪儿想想也只有这么办了,便答应下来。雪儿怕在那里呆久了会被竹根发现,惹出麻烦就不好了,便立即告辞马上回家。 Pgo^$xn'6  
     雪儿回到家里后,她想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她把二妮找过来,想和她说这件事。岂知二妮见大嫂找她会错了意,很羞涩的告诉她:“大嫂,我好像又怀上了......”雪儿脸一红,说:“知道了,我们马家丁旺是好事,你不要再操劳,好生歇着,马乐知道了这件事吗?”二妮说:“我还没告诉他,怪不好意思的。”说着她的脸也涨的通红。雪儿安慰她用不着不好意思,这是她的福分。雪儿想:常言道笨人有笨福,此话一点儿不假。看他两口子不声不吭的,一个孩子还在吃奶,另一个又怀上了,真是多子多福的。”再想想自己,好容易怀上一个,偏又是个女儿。眼下再想要一个更是不可能。为了保全玉瑶的名声,那个子骥又留他不得,为了孩子的将来,只好把他送给了慧嫂,算是给他找个好归宿。自己能看着他平平安安,健康成长已是奢望,还能再要求什么呢?唉,想来这个玉瑶比自己还更苦命,孤苦伶仃的,至少我还有个珂珂啊。这么一想,她突然开窍:何不把这个小女孩抱给玉瑶?养大了她玉瑶也有个依靠。现时抱在身边也可以和她做伴,排遣她的寂寞。顿时,雪儿感觉浑身轻松多了,她觉得自己又做了件好事。雪儿便匆匆忙忙找玉瑶去了,来到玉瑶家,雪儿开门见山把这些事都描述一番。玉瑶这人是冰雪聪明,一听就喜出望外。她对如雪说:“大嫂这样作很好,我们的那个孩子,马逸交代说不能认他,所以我们不用再牵挂他。我也想通了,这样处理才是为孩子好,无论对慧嫂、对我来说都是好的。,您把这个孩子给我吧,我就当是我自己生养的,我会好好的把她养大,对我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也是我报答表姑当初救我的一番心意哦。”如雪很高兴玉瑶能如此深明大义,当即把孩子送到玉瑶手上,再让人捎口信告诉表姑,皆大欢喜。 Pgo^$xn'6  
     傍晚二妮见到马乐回来,看看四处无人,便拖着马乐到屋里说话。马乐听说了这些事情,实在佩服大嫂。在佩服的同时又可怜她,大嫂整天为别人着想,自己却没落得什么好处。再听二妮说她又怀上了,这个老实人被吓得结结巴巴的,他嘴里说不上什么,心里可着急了。他想自己没什么本事,都靠兄嫂关照,不能再拖累大嫂。大嫂是实实在在要再生一个男孩,可是哥哥......自己无能,不能多生,可是命运象和自己作对似的,偏偏有了。多生孩子这在有钱人是喜事,可是马乐怎么也快乐不起来。目前都是大嫂当家,自己又给嫂子增负担添麻烦了。大嫂听到二妮又有喜,固然会替我们高兴,可也会让她设身处地而伤心的。别看马乐脑子不好用,可他也会划算,这时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我要想办法让哥哥马逸回家一趟,最好让大嫂能再有个孩子,便无憾了。这时,恰好马逸在催促永青快点替他办理京城的商店出售,早点汇款给他,以便他能及时买下台北这边的商店。永青帮他找到了接手商店的人,可是具体事务也得他自己回来洽谈决断,这可马虎不得。于是他捎信叫马逸立即回来处理。马乐想着让他哥回家一趟,不想惊动大嫂,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马乐到街边找到一个代人写信的先生,付给他一些钱,要他代笔替自己写一封信寄给马逸,说是嫂子生病了,珂珂也在咳嗽,自己小孩小,二妮又害喜,家里乱糟糟的,要他马上回家。如此这般后,马乐一个人偷着乐。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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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早晨,马逸起床后到盥洗间漱洗,刚出来就碰到了那个店铺的掌柜。他一看到马逸就催他银钱要尽快给,否则他要转让给他人了。马逸说自己会尽快的,因为资金带的不够,两地的来回颇花时日,让他耐心再等等。店掌柜说因为守信才来催他,别人愿意多出银钱呢。马逸说因为条件不够会拖些日子,自己会设法弥补给他,叫他不用担心,一定要守信。才打发走店掌柜不久,又接到永青和马乐的信。看起来自己非亲自走一趟不可了,于是他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购买了一大堆地方特产,匆匆上路。马逸想,因为时间紧迫,先回家看看,再带上马乐火速进京。为了争取时间,先把店铺转让手续办妥,再设法购买一批北京的特产让永青和马乐帮助运到台北售出。 Pgo^$xn'6  
    马乐估计兄长应该这两天会到家,自己的秘密不能被嫂子知道,应该要先见到哥哥,把这一切和他说清楚才是。于是这几天他老在村口张望,溜达。今天他趁着赶早市又到路口张望,与熟人闲聊。聊得起劲,听到有人叫他,一回头,看到了马逸向他走来,他慌忙走向前,接过哥哥手里的包袱伞,拖哥哥到树旁的石凳上坐下休息一会儿,要和他说话。他告诉哥哥说,嫂子生病什么都是他撒的谎。他把家事和嫂子的操劳、委屈说了一遍,伏在他哥的耳边和马逸耳语着。只听马逸戏说他成亲后长进了不少......马逸深知弟弟忠厚,不愿使他难过,也被如雪的为人所感动,他答应了马乐的请求。马乐非常开心,先跑回家去向嫂子报信。马逸吩咐工人把带回的货物放置妥当后打发他们走了,再请乡里的后生帮他把带回的特产等一应礼物拿回家。雪儿看到马逸带了一大堆台北的特产回来,赶忙去招呼来人。珂珂看到父亲高兴得像小鸟一样的飞扑过去。雪儿招呼马逸去洗一洗再来吃些点心。在马逸吃着太平面的时候,雪儿坐在他的对面细细的看他。只见马逸一脸的疲惫,人显得很憔悴,着实心疼。他们夫妻聚少离多,马逸作为一个年轻的男子,长期孤身在外,缺乏照料,身体上的病痛、生意上的烦恼、精神上的折磨也够他受的。想想他从小失去父亲,十几岁就出来做事养家糊口,因家庭的贫困没过上好日子。他成亲后多忙于生意,南来北往的流连,出门在外,谁来疼他?他的累与烦、苦与乐向谁诉说?其实马逸也很可怜。马逸看雪儿呆呆的样子,心想她这个大嫂也当得很不容易,她操够了心,受尽了委屈,自己没有很好地理解她,感到了几分不忍,于是带着戏腔和她逗笑说:“为夫这一向久违了,夫人莫非陌生,认不出本家老爷,究竟是多了鼻子还是少了眼睛,请夫人细细看来。”雪儿噗嗤一笑,这种的情境重现,又使雪儿感到了迷茫。一种说也说不清楚的困惑突然冒上了心头,她不愿再多想,只想让马逸尽量休息,马逸说明天一大早就要离家赴京,自己千万别累着他、不给他添烦才是。这样,雪儿纵使有万语千言也得忍住,只告诉他玉瑶和子骥的近况,叫他不要担心,自己都会关照。马逸见她如此通达,便把自己生病,以及如何遇到玉瑶兄妹、琛姑娘的事也声泪俱下的和雪儿说了一番。因此马逸说这次手头很紧,没有余钱给如雪当家,还请她多多原谅。雪儿见他曲尽了温柔,心底反而不安起来,她的心似乎在微微的颤抖,她不能再想下去,她怕自己的设想会使自己的心碎裂......她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丝笑容,软语轻言让马逸休息。好容易等到马逸睡着了,她便悄悄地起来到客厅里,打来一杯水,边喝边打理自己的思绪。她越理越乱,总觉得是哪里出错了,究竟是出了什么错,她搞不清楚,马逸的一片真情反而使她担心起来。其实不是她想不清楚,而是她不愿意去想清楚罢了。马逸的脾气她是知道的,这个人从小独立,性格倔强,不是随便能劝说的,要是他执意的事,任你磨破了嘴皮也是枉然,都只能随他的便,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上次的离家和这次回来马逸完全判若两人,根据雪儿对他的了解,他这次回来的言行确实是真诚的。雪儿怕惊动丈夫和孩子,抹干净了眼泪,调整好心情又悄悄的回到了卧室。     Pgo^$xn'6  
    俗话说辛酸嫌夜长,欢乐嫌夜短,今夜究竟是长还是短?只听到鸡唱五更,雪儿赶紧起来为马逸打点行装,准备一家人的早餐后再烧水,然后服侍马逸起床漱洗。马逸趁着雪儿为他穿衣服之便,把雪儿拥入自己的怀抱,夫妻俩都流着泪,双方都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雪儿掏出手绢替马逸擦了泪,再把自己的眼泪抹干。马逸拍拍她的后背,说:“别难过了,一切都是为夫的不是,夫人多担待些,恕为夫愚钝。夫人的恩德本老爷来日再报,还请贤妻多多保重!等着我回来。”雪儿被他这半洋不土的几句语逗乐了,她露出了笑容。马逸对她说:“其实大嫂还是蛮好看的,像观音娘娘一样,只是平时脸太素了些,看起来好凶,呵呵,像这样笑起来多美啊,愚夫看也看不够的。”雪儿知道他怕自己伤心,才故意这样说的,便不像以往那样听他一说笑话,就瞪他一眼然后羞他没正经,而是很温和的与他说:“你放心吧,我会把这个家打理好的,大小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处理,你出门在外不用老替我操心。我会在家等着你回来,我一定会等你一辈子的......”马逸抬起她的脸仔细瞧着,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似的滚到了雪儿的脸上。马逸对雪说:“这家乡不是我能久呆的地方,等我这趟生意做成了,把台北的店铺买下来,待一切都稳定后再接你们母女来台北生活。”雪感激的点点头。这次如雪夫妻短短的相聚,使他们有了心与心的交融,不但冰释了前嫌,还增长了夫妻间的感情。他俩在修复伤口的同时,双方都坚定了一个信念:今后要恪尽所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情分,彼此都要多些理解和宽容,才能能相守到老。马乐看到了自己做出的成绩:兄与嫂之间的和解。他感到由衷的高兴,他把这些说给二妮听,并和她说了这次自己要跟随兄长赴京,然后再去台北,这样估计离家的时间会长久些,家中凡事要和大嫂商量,关照好孩子,保重好身体等体己话后和马逸一块儿出发了。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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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与马逸分别后,因为有马乐随行,她放心了不少,但是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她不仅要照顾好珂珂,还要照顾好二妮母子。第二天,雪把马逸带回的礼品整理分发好后,交代二妮打理家务,自己便带着珂珂和送给慧嫂的礼物回了娘家。雪一进门就看到慧和龙弟的亲热样子,心里觉得很安慰。珂珂看到表弟这么可爱,也上前和他逗乐玩耍。雪把礼物递给嫂子,两人客套了一番后就坐下拉家常。先是雪把自己的家事说了一遍给慧听,慧听后为她感到高兴,她说祝雪姑从此平安幸福!雪也对慧说祝龙弟平平安安,祝来年嫂再生个胖小子。姑嫂说的嘻嘻哈哈,非常融洽。 Pgo^$xn'6  
     当晚,雪在嫂子房中歇息,她们又一起闲聊,慧嫂告诉雪儿说,雪儿的母亲有一个堂弟,论辈分是雪的舅舅。这个皋舅,他早年与母亲随父进京,在北平安居。后来父亲去世,因家境贫寒,回不了家乡。他的母亲为了生活,只好为旗人家眷洗刷马桶,因之那一带旗下人家都呼她“倒桶嫂”。后来有一个正黄旗的武官看上了皋舅,因为他身材高大,为人忠厚老实、少言寡语且有一身的力气。他让皋跟随他学些武功,给他做个随从。因为皋有这样的造化,皋的母亲得以在家里做做家务,也算是不错了。皋舅出于感恩,也出于他的天性,对这个武官恪尽职守,忠心耿耿,鞍前马后的为他效劳,因此很得武官的宠爱,他到哪里都要带上皋。可是随着晚清宣统的小朝廷沉沦,这武官也今非昔比,没了先前的显赫也不用许多的排场,便要裁减使用的人员。皋舅不用再随他进出官场,也不必扶他上马下鞍贴身护卫,因此也在裁减之列。这个武官算是待他不薄,给他一份安家费,许配给他一个义女,送了一份嫁妆。这样的安置本也不错,可是因为气恼武官得了脑溢血一命呜呼,皋的母亲也过世了。皋舅在京城呆不下去,决意返乡。回来后听说雪的哥哥生意做的不错,就要求到他店里打杂。雪的长兄见他一身力气,也见过大世面,且又是亲戚便答应了他。他的老家在远郊,房屋久不居住比较破败,与其去修缮不如就近租房来的合适。慧想到家里有空房,何不腾出外院的厢房给他夫妻居住?一是大家住一起热闹些,亲戚间可以互相走动关照;二是也利于他去店里当差方便生活。这样他们就住进来了。 Pgo^$xn'6  
     这个舅妈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是很讲排场。一搬进来就忙着添置家具、装潢门面,再雇个女佣人做杂事,自己则像模像样的当贵妇。实际上她什么也不会做,也不想学做;她不是很有钱,却喜欢显摆。舅妈对外人倒是挺热情和善,就他的这个臭毛病令皋舅头疼,夫妻经常吵架。亲戚做了邻居,自然大家会去关照,在众人的劝说下,舅妈有些收敛,但没有得到根治,还是不会过日子。有一天,舅妈又坐在太阳下取暖、喝茶、吃果点,悠哉的很。皋舅本来就烦,回家一进门看她那样惬意,就没好声气的说她光会吃不做,总有一天会坐吃山空的,看她将来怎么办?她也没好气的冲着皋说自己又不吃他的,凭什么管教她?皋说她这么大的年纪了,也没生个一男半女,摆什么臭架子?这下可不得了啦,舅妈立即把手上的果盘向他扔过去,一边手叉在腰上,一边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皋舅性格内向、性情急躁,顿时火冒三八丈的冲过来,两口子就扭打起来。大家看了直摇头,都说夫妻吵架狗不理,懒得去管他们。因为他们是越劝越吵,不劝的话,舌战过一会儿自然就不了了之。谁知这次他们吵着吵着,就开始动真格的了,皋舅一气之下抄起一根棒子,把屋里的摆设全打得稀里哗啦,满地乱七八糟。这下舅妈可心疼了,她气急了,使出了她养父教她的治男人的绝招。虽说皋舅身强力壮,可舅妈像是女相扑重量级的运动员,皋把她按在床上打,她一转身死命拽住他的命根子,大家听到皋舅像杀猪一样的嚎叫,都被他的声音吓慌了,急忙跑过来劝架。女人家一看这个架势,羞得掉头就跑,她们在院子那头笑成一团。几个男人用力保护皋,把他架开,那舅妈还追出来,用她的高盆底的绣鞋投掷丈夫,结果打到劝架的一个邻居的头上,起了个大包,那个邻居对准舅妈“呸呸呸”,再对地上又连呸了三声,说是可以消除晦气......慧嫂讲到这里,笑得直不起腰。雪儿先是跟着笑,后来又替皋舅夫妇感到悲哀。好端端的一对老夫老妻在一起过日子,再贫贱也是苦乐多,何必动粗大打出手,像冤家一样呢?她想,可能他们眼前没有小孩故此这样放任。于是她和慧一起找舅妈聊天,慢慢的说到了小孩的话题。舅妈说那个杀千刀的除了会打人还会什么?雪怕她说出不雅的话,赶忙打断她的话说:“我听说这附近有个外国人办的育婴堂,何不到那里挑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收养?舅妈您可以把家里的佣人辞退,做那点家务也没什么,何况这个小女孩也可以做个小帮手呢。舅去上班,您的身边有个说话的伴,年老后也有个依靠,总比这样要好得多,是吧?”胖舅妈被她说动了心,答应说明天一起去育婴堂挑一个女孩回来当养女。这样雪便又在娘家多住一个晚上,姑与嫂一个晚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Pgo^$xn'6  
     第二天一早,她们三个妇道就一起去了育婴堂,领回了一个八岁的女孤儿。这个女孩长得很伶俐,脸上有一对深深的酒窝,笑容甜甜的,很讨人喜欢。舅妈像捡到了宝贝,非常的爱惜。皋舅见这个小女孩的确招人爱,心里也高兴。舅妈每天早上起床后帮小女孩梳好两把头,在她的两个小髻上插些花儿。早饭后给她的小脸涂点儿胭脂,樱唇上抹点儿口红,再在她的额前点一个花红。然后给她穿上旗袍、穿上高盆底绣鞋,拉着她高高兴兴去上街。这小女孩打扮的花枝招展,人人都夸,把个胖舅妈乐的合不拢嘴。从此这个家里有了生机,有了欢声和笑语。这两母女挺投缘,舅妈总喊她贝格格,久而久之,贝格格就成了她的名字。可是舅妈和他的丈夫还是合不来,互相都看不上眼。但他们都疼爱贝格格,只要贝贝一生气,他们的战争就会停止。这件事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美谈,在谈笑之余,人们还不忘夸上雪儿几句,说她走到哪里就把好事做到哪里,真是小天后庵的乐善施主。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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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逸兄弟赶到京城与永青会合,他们很顺利的办好了各种事务,然后随货船抵达台北。因为一切事情都很顺意,船又顺风顺水,况且又有永青和马乐同行,马逸心情显得特别好。因为心情好,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忘了旅途的辛苦。他们去旅馆的途中遇见了迎面走来的琛姑娘,琛很快认出了马逸。又惊又喜的向他跑过来。她跑到马逸面前道个万福说:“先生,您还记得我吗?”马逸见琛姑娘心情愉快、脸上少了些愁容、添了些喜悦,越发的光彩照人。便笑着打趣的说:“何方来的仙姑,你是否认错人了?”琛说:“您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忘记?大老远我就认出您了。”接着她用手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一条巷子说:“我和我的父亲租用那里的两间房,与你们住的旅馆相距很近,有空请贵人们到寒舍坐一坐,喝喝茶,好吗?”马逸抱拳笑着说:“能得到琛姑娘的邀请,实在荣幸,我等有空,定当亲自登门拜访!”永青接着问她:“令尊病情近来如何?”琛说:“近来天气转暖,连续服了好些药,病情略有起色,全是得福于贵人相助。父亲的病沉疴多时,时好时坏的,估计一时很难断根。难为你们还惦记着他,谢谢!”永青递给她一包银钱说:“这区区小钱,给令尊买药,略表我们一点心意。”琛执意不肯收下,马逸说:“这些钱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对你来说应该会有些帮助的。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娘笑纳。”琛只好收下,并告诉他们,自己前不久遇见了一位台南的老乡,这位老乡,介绍她到他的朋友开的酒楼里唱曲儿,因之经常能得到些赏钱,另外还有份月银收入,所以家庭经济有所好转,准备待以后有余钱了,这两笔钱会想办法送还给他们。马逸说不用客气,救急不救穷,何必在意?说着便与她道别,姑娘又深深的鞠个躬,看他们走进了旅馆,才转身回家。 Pgo^$xn'6  
      马逸一行三人立即着手办理商店转让手续,多拿些钱给店主,作为他守信的酬谢。然后,他们兵分两路,马逸兄弟负责店铺开张事务,永青负责运转带来的一批货物。晚上没事,他们在一起合计如何把商店开得红火。永青早年有跑戏场子的经验,他建议说可以搞一条龙连锁服务,内柜售珠宝玉器,外柜售烟草以及京城特产的果脯、来自福建的各种名茶。店外头的那一片场地,可以搭个大棚子,开个茶摊,备好喝茶的一应茶具。再去请个茶师傅,请个小姐。马逸说这个主意好,不如去把琛请来,让她为客人倒茶递烟唱小曲。三人一致赞成,都说这样做真是一举三得呢!既红火了生意,又方便了顾客,还能帮助琛姑娘增加点收入。第二天他们立竿见影,立即行动。他们紧锣密鼓的把大小事情都打理得顺顺当当,眼看生意已上了轨道。这天,马逸叫马乐看店,自己带上永青亲自登门拜访琛姑娘。他们俩按照琛指的方向,很快就找到她的居处。他们看见琛居住的屋子破旧,这时琛正蹲在屋外的火炉子前给她的父亲熬药。琛抬头一看,见是马逸他们来了,喜出望外。她连忙站起来,招呼客人进屋小坐喝茶。马逸见她春风满面忙着泡茶,就便观察一下四周:外面的房间收拾得干净清爽,简单的一些家具也摆得恰到好处,窗台上还放着一盆水仙花。里间传来他父亲的咳嗽声,琛告诉他父亲说,那天救助他们的贵人到家里来了,自己会接待好的,让他不要费心,好好躺着歇息。 Pgo^$xn'6  
     大家围着吃饭的圆桌坐下喝茶,茶是地道的福建茉莉花茶,透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一切都是这么的惬意、这么的素淡清雅。他们边喝茶边寒暄着,马逸便对琛单刀直入说明来意。琛说这样做是再好不过的了,她白天可以去他们茶摊那里做事、唱曲,晚上便到酒楼去服务。家里的父亲请对面摆水果摊的大嫂加以照看。自己一个月有几天休息,借以做些家务,陪陪父亲。这件事他们就这样说定了,便立即告辞出来。 Pgo^$xn'6  
      马逸一伙生意做得很红火,顾客熙熙攘攘。茶摊热闹得很,茶师傅大声地吆喝着,琛姑娘和颜悦色的为客人敬烟倒茶,时不时的还清唱几个小曲儿。她的圆润的嗓音,唱小曲小调再好不过了,来这里的人喝的清爽,听得神往,都道琛姑娘唱得真好。遇到有钱大方的来客,还有些赏钱给她;没钱的穷人也可以随意坐在路边的树下,或三五成群的伫立着,得以免费观看、聆听。有些人就是冲着观赏、听曲来的。看着听着,就会情不自禁的买些吃的喝的,甚至是穿的戴的各种衣服首饰。到这里来的顾客,把这里的好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于是来的人越来越多。马逸他们这样别开生面的有机经营,使他们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每天的收入都很可观。他们在做生意的同时,又享有了名气。马逸这段时间因为精神舒畅身体见好,脸色也好了许多,马乐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琛姑娘先是出于感恩,接着就对马逸产生了爱慕。近来他们都在一起做事,更加深了相互的理解。琛看到他们三个爷们都没有带家眷,便利用休息的时间为他们拆洗被褥、熨烫衣服。因为琛美丽善良,勤快利索,也赢得了马乐对她的好感。 Pgo^$xn'6  
     好日子过得真快,马逸想二妮应该快临产了,便打发弟弟马乐先回家去。交代他等到年关在即时一定要来接替永青,让永青带一批年货回去销售,他一家人也能得以团聚,自己两兄弟留守,就地过年。因为他们刚来不久,人地生疏,生意又做的这么好,关门不得,此情也实属无奈。古人常说:商人重利轻离别。其实这话也不尽然,因为生活不是那么尽善尽美,尽如人意的,其中也会有许多的难言之痛。因此老话也说:隔行如隔山。这生意上的几多辛苦,是不会被外人所全部明了理解的,对于这一点马逸是深有体会。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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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乐一回到家,第一眼就看到珂珂在逗着弟弟玩。珂珂看到叔叔回来了,连蹦带跳的又跑又喊:“叔叔回来了,叔叔回来了!”雪听到女儿的声音,赶忙出来迎接。马乐把哥哥让自己捎给嫂子的礼物交给她,并向大嫂请安。他一回头,看到二妮挺着个大肚子跟在嫂子身后,正笑嘻嘻的看着他。马乐急忙搀着她回自己的屋里。雪看着小叔子夫妻那亲热劲,好生羡慕,她便转身去煮些点心,好让他们说说体己话。马乐到了屋里,听了二妮的一番话后,知道自己的那一招根本就是没用,于是他和二妮低语着:“二妮,等你的这个孩子生下地,若又是个男的,我们就把老大过继给大嫂好不好?”二妮说:“你这个人啊,看把你急的!皇帝都不急,先急坏了太监。要是大伯他们以后还是只有一个珂珂,又愿意要我们的孩子,我们就这么办吧。”这两夫妻倒是挺默契的,马乐很感激二妮的随和、善解人意。 Pgo^$xn'6  
      二妮果然又生下一个男孩,合家欢喜。一天马乐和大嫂闲聊着,马乐说:“大嫂,您给这两个孩子取名吧。”雪说:“做父亲的只记着做生意挣钱,整天就‘依弟、依弟’的喊着,好意思说,还是自己给孩子取名来得好。”马乐说:“嫂子,您就别为难我了,还是你想想吧,怎么说嫂子取的名也会比我取的更好。”雪听他这么一说,便说:“我没有我的慧嫂有文化,我就随便起一个通俗的好记。大侄儿就叫他昆,二侄儿就喊他仲,不就是两兄弟吗?”马乐高兴的点点头,说:“这两个名字好,又通俗又好记。”雪突然想起表姑的那两个双胞胎孙女儿,还没取好名字,这时她来了兴致,要为她们各取一个名,心想俗就俗一点,只要能表达意思就好。她想了一会儿,问马乐:“那送走的两个小女孩,一个叫嫦,一个叫娥如何?”骂乐笑呵呵地说:“名叫嫦娥是再好不过的,这名字很有意义。大嫂虽然没读过什么书,还很有学问呢!”叔嫂聊得高兴,马乐便对雪说:“过两天,我就要动身去台北陪哥哥了,今年我们俩都不在家过年,二妮和两个小孩要连累大嫂多照看些。”雪儿听了,脸上有些黯然地说:“这么多年了,我们家人还是第一次分开过年,你和我客气什么?只是你的哥哥,你要多费心照料才是。有空多寄信回家,以免我们牵挂。”马乐答应说知道了。 Pgo^$xn'6  
     马乐到达台北非常及时,马逸如释重负。因为前些日子永青接到内人的来信,说是孩子生了病,要他快点回家,马逸便提前让他走了。马逸正愁着年关在即雇工很难,这下好了问题能解决了。可是自己那不争气的身体,因为台北风大得了感冒,再加上近日的操劳,他的旧病又复发。出门人最怕生病,好在有琛姑娘日夜细心的照料,现在好了不少。琛为了照看他,把父亲托付给对门的大嫂照看。大嫂要卖水果,只能空暇时到她家看看,一个妇道人家,晚上过来也不方便,琛的父亲也只好自己将就克服。一天,水果大嫂带那个介绍琛工作的老乡过来见琛的父亲,她对瞎老头说:“这个是你的老乡,他在向我打听你呢!”琛的父亲听后明白是女儿说过的那个同乡找来了,便热情地请他坐下说话。说到了自己的病痛,说到了生活的艰难,谢谢他对琛的帮助。老乡说他的这个朋友很有钱,开个酒楼。他有一个儿子,很喜欢琛姑娘。今天自己就是受他的委托前来说亲,这桩亲事我们这样的人家,是想也不敢想的,可见是琛姑娘有福气。还告诉老人说常年胸痛咳嗽,这些陈年老病,用烟土治疗是很有效的。琛的父亲说:“我穷的饭都吃不上,还能吸那个?再说吸上了瘾怎么办?”老乡说:“只要你同意把琛嫁给他,还怕没得吸?待会儿我会悄悄的给你送来,不是我说话难听,你还能活多久?趁着这时还活在世上,给你的女儿找个好的婆家,也了却做大人的一桩心事。女儿日子过好了,也对得起她死去的娘啊!”琛的父亲听他说的很有道理,便点点头说等女儿回来,和她说说看。那个老乡告辞后的第二天,又上门来了,说是酒楼老板的公子托他带来了一些烟土和一包大洋。琛的父亲说此事还没有和女儿说,怎么可以收下重礼?这几天总没见到琛。老乡说自古婚事都是父母做主,您老人家高就了,还有比这更好的吗?您不要再推脱,把这收条签了吧。琛的父亲说自己看不见,也写不得字。那个老乡说那就按个手印也行。这瞎老头被他说得稀里糊涂的,胡乱的按了个手印,接过这一包的东西。以后老乡趁着琛不在家,总是隔三差五的送烟土和钱过来。琛的父亲吸了那烟土,果然精神多了。只要胸口一疼起来,就去吸它几口,慢慢的上了瘾,便来者不拒了。事后他想自己成了这样,怎么好意思和女儿说?又想想自己也是为她好,也算对得起她,是让她嫁去享清福的,总比留在这家里受苦好,想当初她还差点儿要卖身葬娘了。自己把她养大也很不容易,沾她这点儿光也是天经地义的,这么一想他就很释怀了。 Pgo^$xn'6  
     这天,琛看到马乐在帮助看店理事,自己就回趟家看看父亲。她还没走到家门口,水果大嫂便在对面向她招招手,她走过去。只听大嫂和她说,这些日子她的一个老乡,常常来找她的父亲,样子鬼鬼祟祟的,不知他们在干什么。她交代琛小心点,琛谢过她后回家。琛一进家门便看到父亲躺着吸大烟,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逼问父亲大烟是什么来路?她父亲只得把这件事都说给她听。琛是个孝顺的孩子,心疼老父,如果把那老板的儿子是个纨绔子弟告诉父亲,他一定很难过、很自责的。再说事到如今,说什么也都是多余的。她看到父亲能暂时解除疼痛,便也无语。现在琛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马上把自己的心事以及家里发生的事,通通向马逸倾诉。可是转念一想,马逸病才好些,不能给他添麻烦,还是和马乐说说吧。又想马乐的心肠好是好,可是他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于是她想家事还是等永青回来和他说,让他帮自己拿主意。自己的儿女私情,要先和马逸说,可自己是一个女儿家怎好意思开口?还不如把这件事告诉马乐让他去说,马乐为人老实可靠,和马逸又是亲兄弟。琛想到这里,立即找到马乐,把自己对马逸的爱慕、以及自己的烦恼,都一股脑儿的说给他听。马乐听后就告诉她说:“我的大嫂是菩萨心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再世。她宁愿自己受尽委屈,也要成全别人。关键的是大哥肯不肯接受你,要是大哥同意娶你做二房,对于身在异地、多病的大哥来说,无疑是会有许多好处。将来你们若能生个男孩,大嫂也是高兴的。看样子大哥是回不去家乡了,大嫂也不可能会到台北来,他们嘴上是那么说的,但真正要做到也是挺难的。如果他们夫妻长期分居两地,这对大嫂来讲实在是太不公平,她无非是守活寡,我于心不忍。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琛姑娘你就要跳进火坑了,这叫我们如何是好?我怪自己无能,也没什么见识,只能先帮你去探探我哥的口气,然后你自己拿主意吧。”这件事他们俩就这样商量好了,马乐立刻就去找马逸,看他怎么说。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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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乐找到了哥哥,直接把琛姑娘这件事的全过程说了一遍。马逸深深叹了一口气说:“琛姑娘再好,我也无福享受。就算她很爱我,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如今我年近而立,疾病缠身;又是为人夫、为人父的戴罪之人。而琛是黄花闺女,正是好年华,我不能误了她的终身。况且,我也不能再做对不起你大嫂的事,那才叫是一错再错,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马乐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就把马逸这番话回复了琛,然后再去告诉永青。永青听完马乐说的话,觉得这件事迫在眉睫,事不宜迟,应尽早做出调停,和马逸再说也是浪费时间,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等生米做成熟饭,任谁也无可奈何。永青独自去找琛的老乡,向他说明来意。告诉他琛姑娘是一心一意要嫁给马逸,她白天都在马老板那里做事,工作一段时间了,也许他还不知道,所以不怪罪他。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必须负责把这事处理好。然后永青又告诉他,马老板是大陆来的有头面的商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让他劝说他的朋友再另找高就。他送給琛父亲的烟土和大洋,马老板自然会双倍奉还。这个老乡也是聪明人,他权衡利弊后,觉得还是按永青说的去做会更好,何必再给自己找麻烦?原先是不知道琛与马逸有这么个情结,私下想从中捞点好处。这样看来,马老板与自己的朋友实力相当,任何一方都不能得罪,要讨好双方,做个两面光才是识时务者。于是,他答应了永青提出的条件,拿来收条让永青过目,永青看过后遵照自己说的话做,给了对方双倍的欠款,再给这个老乡一些好处费,这件事算是摆平了。 Pgo^$xn'6  
    琛的父亲是风前残烛,吸多了烟土,一命呜呼了。马逸他们帮助她料理了丧事,琛就是孤身一人了。永青想,要尽快让马逸和琛圆房,否则夜长梦多,怕那酒楼的来胡搅蛮缠。她们俩的婚事琛是一百个愿意,关键是要把马逸套牢就可事半功倍。于是他借着琛姑娘父亲的丧事,代琛弄了些酒菜,来犒劳马逸兄弟和店里帮忙的伙计。事先他和马乐、琛都通了气,一切准备就绪,永青在马逸的酒杯里做了手脚......就这样请君入瓮,马逸和琛姑娘圆了房。这样一来,马逸惹上了是非,跺脚说:“我如今被兄弟害苦了,简直没有了退路,教我以后如何做人?”永青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他敢想、敢做、敢负责,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他对马逸说:“大丈夫何患无妻?活人还会被尿憋死?如今你只得把这条道走到头。现在你才真正叫做有家难还,再回头已是百年身了。你这个人对大嫂来说,活与死没什么两样,她都一样要守活寡。好在她身边留有个女儿,还算有靠。你的身体不好,流离在外,有琛照顾你,是你的福份。你们俩弄得好生下一男半女,何乐不为?你以后要是亏待了琛,她是死路一条,你能好到哪里去呢?这样看来,大哥你总是难以两全了。唉,有什么办法?各人有各人的命啊。”马逸听后头脑一片空白,浑身冒汗;马乐是少根筋,成不了气候;琛太纯情柔弱、又缺少阅历。因此他们的命运便由永青全盘主宰,永青当机立断,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所有的人只有言听计从。他们按照永青的主张,很快把店铺转让了。马逸的财产分一半给如雪,换成银票汇去;永青和马乐拿了自己的股份回家另谋生路,让马乐告诉他大嫂马逸所处的境地实属无奈;马逸和琛则搭上去印尼的客船,一起去异国谋生。他们三兄弟约好以后要互相联系,等待东山再起。其实这些话都是子虚乌有,梦想而已,实际上他们此后就是作鸟兽散了。 Pgo^$xn'6  
    马乐回到家,见了大嫂总抬不起头。雪问他为何不打招呼一个人回来了?他呐呐的说不上话来。顿时,雪儿心中已明白了几分,就问他:“小叔,应该是你哥又出了什么事了吧?”马乐吞吞吐吐的,说也说不清楚。结果还是二妮帮他把话说明。因为马逸离家那天晚上,曾经和雪说过琛的家事,所以她已有了心理准备,勉强支撑着说:“都怪我的命不好,此生当受苦难。现在只要马逸好,琛姑娘和他能够平安无事,我倒省操了这份心,有何不可?”马乐夫妻知道大嫂心肠好、平素里最爱面子,性格又好强,丈夫是她的天,她能省心吗?。其实她是有苦说不出,有泪往肚里流。马乐心里一酸,怕自己流下泪来,赶紧换个话题安慰大嫂说:“大哥变卖了一切。给你留了一份安家的钱,希望嫂带着珂珂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强似于他们那样四处流浪,有家难回。大哥流落在外,有琛照顾他,大嫂不必为他愁坏了自己的身体。他们以后若是在外面混好了,也许你们还有团圆的日子呢。这家里,你和珂珂,我和二妮也会互相关照,哥哥在外也放心。他们以后要是生下一男半女,嫂子您也是挺欢喜的吧。他们要是不如意,大嫂你就权当我哥死了,我们的昆可以过继给你,你有了珂珂和昆,将来也有依靠。大嫂,你说是吧?”马乐说话不会拐弯,一股脑儿的说了。这样也好,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心里都很明了。 Pgo^$xn'6  
     如雪收到马逸汇来的银票后,回了趟娘家。雪把马逸的事向她的嫂子哭诉了一番。慧嫂觉得马逸简直太可恶了,活脱脱的一个薄情郎,把他奚落了一番。看到雪满脸的羞恼,又觉得自己的小姑实在很可怜,为了不使她难堪,便闭上嘴。她想:我们做兄嫂的不看顾她谁看顾?像她这么要强谁会爱惜?于是慧对她说:“既然马逸这样了,你不是寡妇也等于是寡妇,你就死了这条心,干脆带上珂珂回家里来住,我们俩长有伴。你有空帮我带这个小孩,我又怀上了,这里也得有你啊!平日里你想去庵里烧烧香、住上些日子也是可以的。如今珂珂大了,要让她上学了,你就这么个女儿,当然要悉心教养多加爱护才是。你的小叔子有了妻儿,有了他们自己的家,你就放手吧,让他们自己去打理,你何必操那么多的心,对不对?要是想他们了,你就回去看看,能帮得上他们的忙你就帮些,也算是尽了你的一番心意。”如雪觉得慧嫂的这些话都说到自己的心里了,便笑着向她点点头。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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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在娘家住了些日子,看到龙弟聪明可爱,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放心了不少。因为慧又怀上了孩子,感觉龙弟来的很吉祥、很贴心。龙弟给她带来了喜事,因之总另眼相看、疼爱有加。以至于雪有时看不过,会提醒她:“嫂,疼是疼,爱是爱,可不能溺爱哦。”慧总是笑呵呵地说:“谁让他这么乖啊,真的是太可爱了,他还小呢。”雪说:“谁说不是啊,我是怕你把他宠坏了,才这么说的。”姑嫂说话很随意,两个人的感情很融洽。雪看到慧已度过了害喜期,饮食起居正常了,便打算去看看庵主,顺便在那里小住一些日子。他和兄嫂说过后,带上珂珂,坐上长兄为她叫来的车子出发了。 Pgo^$xn'6  
    娘俩的到来,庵主七姐真是喜出望外。珂珂和珏玩去了,小姐妹许久不见亲热得很呢。庵里这两个结拜的姐妹便说起了私房话。七姐问雪:“怎么这段日子很少见你走动,有些时间没来了吧?你的家里是否有事呢?”雪点点头,把自己的家事、心事和盘托出。七姐就说晚上她会替雪念经,祈求平安。接着,七姐和雪说起自己的私事。说的是她近来身体欠佳,感觉自己的肠道是出了毛病。为了消灾,该念的经、该做的佛事一件也没落下;草药单方也吃了不少,病情总是时好时坏的。她预感很不好,正想找人捎信给雪,让她来庵里小住,两人好商量些私事。并说雪这次来的正好,所以她很欢喜。晚饭后,她俩沐浴更衣,焚香念经。待两个女孩睡下后,说的是她的丈夫健在时,与亲家有约,若是内人生的是女儿就给他家当媳妇。这样,她的女儿出生后便按约定,定下了这门亲。与亲家有约,若是内人生的是女儿就给他家当媳妇。这样,她的女儿出生后便按约定,定下了这门亲。男家是世交,家道还好。他家里也只有这根独苗,从小由继室养大。小儿长相不错,只是性情孤僻了些。后来自己的丈夫和亲家相继谢世,双方都只留下孤儿寡母。听说他们家的母子感情很好,继母的性情有点与众不同,一时半刻的要是没有看到她的孩子在身边,便寝食难安。因为最近自己的身体不好,想到长期住在庵里,这样对珏来说不很妥当。如今珏有十来岁了,想想还是早点把珏给他们家送去。这样做,一来了却自己的一件未了的心事;二来也让珏早点儿融入她的新家庭,和他们母子早点开始共同生活,增进些了解,也可以培养些感情。要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必要时还望雪能对珏加以照看,能让她少受点委屈,自己便是死了也会瞑目的。雪听了她的话,哽咽了一会儿,她们俩真是流泪眼对流泪眼啊!雪说:“七姐,您安心养病吧,不会有事的。你们家的亲母如果真是如您所说,恐怕珏要受些委屈的,做人的媳妇百般的难。虽说是娃娃亲,可是退亲也是不可能,好在珏的舅家是高门大户,珏这孩子又善良、又懂事,她们应该会相安无事的。既然珏迟早都是他家的人,早点送她回夫家,共同生活一段时间也好,看她是否会习惯那里的生活,以后的事再说吧。七姐点点头说雪说得对,多亏她提醒,确实是要和娘家的兄弟打打招呼,让他们也加以照看,这个办法好。雪便在庵里住了下来,在这期间她们把珏送走了,珏和珂珂这两个小姐妹,依依惜别。后来他们托人去打听,说珏在那边慢慢也习惯了。虽然她婆婆小心眼,可珏总是处处陪着小心,不违拗她的意思,也能相安无事。七姐的病也确实像她说的时好时坏,雪觉得来了好些日子,应该回娘家看看慧嫂了,怕是也要生了。就劝七姐回娘家养病,遇事有个担待,于是她们锁上了庵门,各自回娘家了。 Pgo^$xn'6  
    雪回家不久,慧嫂便生下一个女孩,欢喜之余,难免又有些遗憾。雪说:“生个女孩好,不会那么娇贵,可省心不少,明年再生个男孩吧。”慧觉得很有道理,似乎这样还更放心,虽说自己生了几胎,都是男的,可一个也没有留住。这回换个女孩,有花就会有果。后来她果然又生了一个儿子,平平安安,就越发的疼爱子骥。日子碌碌而过,雪的生活也很充实,暂时忘记了悲伤。有一天,七姐的娘家派人送信来说七姐不行了,想和雪见最后一面。于是雪跟上来人匆匆而去。到了那里,雪顾不上休息喝水,马上到七姐的床前探视。七姐听说雪来了,便睁开眼睛看了看她说:“我的身后事从简,我要求遗体火化,魂归庵堂。今生命薄,以求来生。珏因身怀六甲,她的婆婆不让她回来也就罢了,只要她平平安安就好。”雪流着眼泪安慰她,说:“我会去看望珏,请您放心吧。”七姐说:“你不要安慰我,我的生死,我心中有数。苦海无边,就此了断,看到你还在受苦,我只能祈求菩萨保佑你,让你少病少灾,多多行善。你以后凡事都得看开,才能求得造化,也不枉我们姐妹了一场。”说罢,大叫几声:“我的肠断了,断了......我听到它断裂的声音了......”叫着叫着,便咽了气。七姐其时才三十开外,就这样骑鹤西去了。 Pgo^$xn'6  
     七姐的丧事按她的遗愿处理安葬后,雪备了份厚礼到珏的婆家看望她。雪知道自己母女的生活以后会越来越艰难,但是为了自己的承诺,必须这么做。珏看到雪姨,哭得死去活来,那个惨状,任谁见了也会伤心落泪。雪想到珏还在娘的肚子里就失去了父亲,从小跟着母亲,在那与世隔绝的庵堂里生活、长大;如今又失去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她因为身世的不幸,不得不做人家的小媳妇,受着三从四德的约束煎熬,因有孕在身,连生身母亲的最后一面也不得见,想到此,雪儿悲从中来,拥珏入怀两人一起恸哭,边哭边说:“这苦命的孩子啊!......”雪儿恍恍惚惚,不知要对她说什么好,只喃喃着:“孩子,别哭啊,别哭,还有阿姨呢!你听见了吗?你临产时我一定会设法来看你的。”雪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来,她感觉身心疲惫极了,她又一次病倒了。她躺在床上疗养,回想联翩,冥冥中意识到普天之下,不幸的人何其多!往往是雪上加霜,老天为何如此的不公?想到珂珂虽然不幸,比起珏来要强的多了。为了孩子们的将来,自己一定要牢记七姐的临终遗言,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人只要是活着,就会有希望的。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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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Pgo^$xn'6  
      雪的精神和身体恢复后的那年(1937年),卢沟桥事变,日寇侵略我国,爆发了抗日战争。雪担心自己是一个单身妇女,怕横遭不测,更担心珂珂的安全。现在对雪来说,珂珂便是她的全部,是不能出半点差错的。况且自己与二哥一家人很久还没相见,因此她打算带着珂珂去内地二哥处探亲,借此机会逃难。于是雪回了趟夫家,只见二妮边看着两个小孩,边忙着家务。二妮看到大嫂回来,高兴得合不拢嘴说:“大嫂,您先歇着,我给您煮一碗点心吧。”雪说:“你正忙着,我也不饿,一家人不用讲究这些俗套,小叔的近况如何?”二妮说:“看大嫂说的,马乐呀,他没什么本事,现在正给人打工呢,过一会儿他就会回来吃饭的。”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到马乐的脚步声。二妮大声的招呼他说:“大嫂回家来了。”马乐笑嘻嘻的跨进家门,看到雪手上抱着仲和他逗笑,就说:“大嫂,您歇着吧,我来抱,小心他的尿尿湿了您的衣服哦。”雪也笑着说:“我是他的伯母,不是客人啊。小叔你和我客气什么?” Pgo^$xn'6  
    吃饭的时候,马乐告诉嫂子哥哥给永青写信了,说他们平安到达了印尼。永青让我转告您,请您放心。雪说:“马逸为何不给家里来信?”马乐说:“他还有什么脸面见您?虽然大嫂您很宽容,可是他一再的辜负您啊,他也是知道羞愧的。嫂,以后您就当他死了,别再老惦记着他。”雪儿本来挺生马逸的气,这个言不由衷的无情之人!但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会担心他们是否平安 。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吧。既然他们已经越过大洋,平安地到达异国他乡,自己从此应该可以把心放下吧。近来听说日寇入侵我省,沿海很不平静,有的人已经离开了家乡,还有许多人也在打算逃亡。于是雪问马乐:“小叔,听说卢沟桥事变后,东三省已经沦陷。我们的福建沿海也不平安,倭寇时常登陆烧杀掠淫,天上的飞机还隔三差五的到处狂轰滥炸,老百姓可遭殃了。我们母女打算到内地找我的二哥投靠,去他那里避难,他们那里是西北山区,看来应该会更安全的。小叔,你们作何打算呢?”马乐说:“大嫂。您也是知道的,我们这一家子是无处可去,家里虽然没有很多财产,但也要留人看守。再说,我们的小孩太小,二妮又被俩小孩拖累,这一时半刻也走不了的。大嫂,我们还是留下看家吧。是生是死,我们一家四口都要在一块儿的。”雪说:“小叔啊,这世道乱的很啦,你一定要保护好二妮和孩子,其他的都不重要,但求一家大小平安。等国家时局稳定后我们再见吧。我们母女,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日本鬼子是不讲人道的,我和珂珂离家,到远方去投亲,也是事出无奈,我还担心着一路的艰难跋涉、还拿不定主意呢!这局势也不懂几时才能得以平静?我们老百姓可受苦了。大家走的走,散的散,也不懂哪时候才能重获团圆啊?”雪说着说着,心里想:马乐虽没本事,却能够和二妮苦在一块儿。可马逸他却流落异邦,自己受苦不说,还抛下妻儿,他于心何安?我们母女在这乱世上,无依无靠,这叫自己如何是好?突然间,马逸的形象浮现在她的眼前,仿佛他正苦着脸对着镜子在唱:“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叹今后吾与汝,生不能同衾,死也不能同穴......”心里一阵绞痛,眼泪又流了下来。马乐两口子也陪着大嫂一起落泪。临走,雪又拿出一包的银钱交给二妮,说:“这些钱给小孩买点好吃的吧,大人再难,总不能饿着小孩啊!”二妮接过了钱,含着眼泪说:“这世上,有几个人像大嫂您这样的好心肠?为什么好人没得好报,也不得平安呢?”说着一家人又哭成一团,真是惜别离,别离难,两伤悲。 Pgo^$xn'6  
    雪回到娘家后,想到要马上去一趟庵堂。一是去祭拜一下七姐亡灵,祈祷平安;二是把小庵转交给新人看管。再去看看珏是否要生了?因为世道很乱,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做道姑装扮。一路行来,看到民不聊生,到处凄凄惶惶。快到城门楼时,看到那里有军队把守,城门周围插着太阳旗 。那些日本兵端着刺刀,耀武扬威的欺侮百姓,拳打脚踢的。有个日本兵向水果摊这边走过来了,他用刺刀在水果筐里乱挑,水果都被他捣烂了后,他的刺刀才挑上一个大苹果。他抓着苹果边吃边吐皮,嘴里哇啦哇啦的,不知道他在嚎叫着什么。突然,他把水果摊边被他吓呆了的,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抓住,命令他立正在那里,不许他哭。然后叫那小孩抬起头、鬼子用手掰开他的嘴巴,对准小孩张开的嘴,狠狠地吐进了一口浓痰,要他立即吞下,否则死啦死啦的。那可怜的小孩吓得战战兢兢,活像被老鹰叼着的小鸡,任他耍弄。日本兵得意的咯咯大笑......雪震撼了。突然,一个壮汉出其不意的用一把快刀割下那小日本的头,提在手上就跑。城门口乱哄哄的,口哨声、枪声、哭叫声交杂着,日本兵横冲直撞追赶那个汉子去了。雪想,这里的情况危急,还是先从小路绕过去看看珏吧,暂时先不要过城门,如果撞在日本兵的枪口上,那就惨了。因此,雪打算从珏的家里出来后,从她们家那一头的小道绕到庵里,避过城门。于是她倒回来,走向城门下河边的那条小路。远远的有几个小孩从河那头走过来,大霜天的,他们还光着脚、手脚都被冻得通红。他们的头发上、脸上、单薄的破衣烂衫上,都沾满了新鲜的河泥。只见他们手里提着一大篮子的河蚌,兴高采烈的想把这些收获拿到集市上去变卖。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匆匆的从他们身边跑过,丢了一个什么东西在孩子们的那个大篮子里。有几个鬼子兵从远处追过来了,雪儿飞快地跑到孩子们的身边,看清楚篮子里的是一把黑乎乎的匣子枪,小孩都被吓呆了。雪儿二话不说,提起那个大篮子,带上那些小孩奔向河边,把篮子里的枪连同河蚌,统统都倒到水里去了。雪儿边倒边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弥陀佛......那些兵跑过来,看了他们一眼,认为是道姑带着童子在此处放生,没有引起注意,他们便径直从河边的小路继续向前追去。 Pgo^$xn'6  
    雪儿这时才后怕起来,只觉得胸口里像是一只小鹿在撞着钟,双腿发软,就势坐在河沿上。她喘过气来,轻声的对那几个小孩说:“你们拿上我这口袋里的钱,赶快回家吧。回家后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会没命的。”她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零钱,塞到一个大些的孩子手上,叫他们赶快走。她看到小孩子们走远了,才匆匆忙忙的离开那是非之地。雪就这样惶惶不安的来到了珏的家门前,发现她们家的门上锁了。雪向珏的邻居打听她一家人的去向,才知道她们在前不久和这一带逃难的人一起坐船走了,婆婆带她小夫妻去边远山区的娘家,准备把珏的小孩生在那里。她的婆婆胆子很小,看到地方上很不平静,怕珏在家里生产不安全,事先也不通知雪儿,一家人就悄悄转移了。雪知道了这个情况后,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下了地。她重新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决定从珏的婆家屋后的那条小道走,绕到庵里去。雪到庵里后腿脚发软,几乎要瘫倒了,她暗自庆幸,总算平安无事。她把这庵里的大小事务一一都料理好,过几天才又悄悄地回到了娘家,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Pgo^$xn'6  
24. Pgo^$xn'6  
         雪儿打算去内地避难,投靠二哥二嫂。想到自己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于是想到去探望一下表姑、乳娘以及 Pgo^$xn'6  
玉瑶。因为好些日子没到表姑家,她家里变化很大,雪第一眼就看到他们的老房子翻修过了。一跨进门就听到小孩的笑 Pgo^$xn'6  
声。表姑带着孙子,她见是雪来了,格外亲切的招待雪用过茶点,笑呵呵的对雪说:“谢谢你还惦记着我们,在你的帮 Pgo^$xn'6  
助下,竹根恢复了正常。他们两口子都很勤劳,现在下地去了。他们夫妻恩爱,我们的家庭很和睦,去年还添了这个孙 Pgo^$xn'6  
子,这都是托你的福啊!”雪和她客套了一番后,告诉她自己的遭遇以及今后的打算。表姑说雪的不幸她深表同情, Pgo^$xn'6  
可惜帮不上什么忙。她告诉雪要走山路安全,千万别去坐船。她听船老大说不久前逃难的那一批难民,船到江心, Pgo^$xn'6  
被日寇的飞机炸沉了,船上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落水后生还的人寥寥无几。雪心中一沉,急忙打听落难的是哪个地方 Pgo^$xn'6  
的人。经表姑一说,才知道是珏夫家那一带的人。雪儿顿时哭出声来,珏这个苦命的孩子,竟这样的惨死了。表姑也在 Pgo^$xn'6  
一旁陪着落泪......接着,雪告诉表姑,已经给她的两个孙女儿取了名,以及她们的去向。表姑说这样挺好,她很放心 Pgo^$xn'6  
,多亏了雪的鼎力相助。雪告诉表姑她回去后,会去看望她们,让表姑以后有空也去看看。说自己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 Pgo^$xn'6  
回家,这几家亲戚要互相关照,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临别时她留了地址,交代表姑说以后要是有机会,大家不妨互相都 Pgo^$xn'6  
通个信。 Pgo^$xn'6  
        雪到乳娘家拜访,也向他们说明了此番的来意。乳娘告诉她说家里的日子过得还可以,虽然不是很富裕,但也无病 Pgo^$xn'6  
无灾。两个小孩如今也长大了,兄妹很要好。正说着话,只听嘻嘻哈哈的声音一路传来。娥追着她的福哥,福的手上提 Pgo^$xn'6  
着一包食物进来了。娥跑到乳娘面前,撒着娇说:“哥哥总欺负我,他说不给我吃呢!”福说:“拿去吧,我是逗你玩 Pgo^$xn'6  
的,你还认了真,还会告我的状?”乳娘说:“好啦,你们两个整日没大没小的,就会乱吵。家里来了客人,你们还不 Pgo^$xn'6  
赶快过来给太太鞠躬问好。” 雪说:“什么太太,您也太客气了,小孩子懂得什么?都免了吧。”两个小孩才看清家里 Pgo^$xn'6  
来了客人,恭恭敬敬的手拉手过来向雪儿行礼。雪儿看这两小孩挺般配的,高兴的说:“你们玩去吧,喊我阿姨就可以 Pgo^$xn'6  
了。”两小孩答应一声向屋里走去,忽然扑通一声,福摔倒了,娥咯咯的笑得弯了腰,福跑过来对着他母亲喊:“妈妈 Pgo^$xn'6  
,你看妹妹吧,她说她练了武功,用脚偷偷地勾我的腿,害得我被绊倒,还说我欺负她,到底谁欺负谁呢!”只见娥还 Pgo^$xn'6  
蹲在那里笑,一边笑,一边说:“谁叫他那么坏,活该!”表姑对雪说:“太太,让你笑话了,这两个孩子不懂规矩。 Pgo^$xn'6  
”雪说:“这才叫做天伦之乐啊!看到你们这么疼他们,我很放心。看得出,娥在你们家里生活得很幸福,这样下去, Pgo^$xn'6  
我怕她是要被你们惯坏的。”她们说说笑笑,雪也暂时忘记了心里的伤悲,融入他们的幸福中了。 Pgo^$xn'6  
         雪回来后,把马逸留给自己的安家费拿出一半,匆匆忙忙的往玉瑶家去了。她把将来的打算和来意也对玉瑶叙述一 Pgo^$xn'6  
番,又把马逸的情况告诉她,递给她这份钱以敷家用。再聊谈了此番去探望了表姑和乳娘的情况,临走时,一再叮嘱玉瑶,以后凡事都和马乐联系。玉瑶让她放心,说家里有什么情况,会叫马乐写信告诉她,希望她也多来信,最后祝一路平安。雪的长兄让店里的伙计和皋舅陪她母女同行,顺路押送些货物到内地去。因为有熟人同行,又有皋舅作保镖,大家都放心了不少。雪照样做道姑装扮,珂珂则打扮成小男孩。这样,他们一行翻山越岭,多走了许多山路,虽然感到十分困乏,却也平安地到达了目的地。 Pgo^$xn'6  
    雪的二哥一家人,早已收到雪的来信,一切都安排有绪。他们迎接了家乡来人和雪儿母女,为他们的平安到达庆幸不已。二哥为妹子接风洗尘,置酒菜慰劳了伙计和皋舅,主客相互叙旧。当天夜里,珂珂发热,因一路的跋涉她受了风寒。第二天一早,雪就由大侄儿带路领着珂珂去看大夫。珂珂服过几帖药逐渐见好,大家都舒了口气。这天,主与客一大堆的人围着说笑,珂珂的二舅问过珂珂的病情,然后和她开玩笑说:“我们家的珂珂,原来是一个小小的林黛玉呢!”大家听后大笑不已,都觉得这个比喻相当贴切,正是珂珂的身世和眼前的写照。众人感慨一番后,突然看到珂珂的眼里饱含着泪珠,只是她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大家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珂珂这年将近十岁,已经很懂事了。虽然她从小是依靠母亲和舅舅长大,但没受过什么苦。她是雪的心肝宝贝,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她因瘦弱、多病,平时很少出门、更少出远门。她的母亲道路坎坷,为了生活也不能天天陪在她的身边,她从小寄人篱下知道察言观色,处处小心谨慎,尽量不让大舅一家嫌弃自己。久而久之,她养成了不苟言笑,循规蹈矩的习惯。她非常羡慕表弟表妹,能够无拘无束的撒娇......她有什么不舒心的事总藏在心里,一个人暗暗伤悲,怕惹母亲哭泣。雪劳心劳力也无法体恤这些细节,只是不断地提醒她要谨守女训。岂知珂珂端庄秀丽的外表里包裹的是一颗多愁善感的心,她的性格便有些内向。雪儿因为怜惜珂珂,带她到了本地的照相馆,母女合拍、分拍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照片冲洗了几份,让皋舅他们带回去,分送给那几家亲友。雪特地交代马乐要寄一份照片给永青,让永青捎给马逸。因为日寇的入侵,地方不安定也给内地交通、生计带来许多不便,海货和山货的交接运输成了大问题,生意普遍萧条。为了家人的生活,雪的二嫂帮人家作衣帽、纳鞋底、织袜子、织毛衣等,挣些钱来贴补家用。雪的二哥成亲的早,小孩接二连三成长得很顺意。如今他们夫妇育有三男一女,长子已经十五六岁了,在读中学,他的弟弟在上初小。尚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小儿,还需人照看。雪儿把珂珂送到学堂里读书,把家事和照看小孩的事全部承担下来,好让兄嫂安心做事。雪的二哥和二嫂也像马乐两夫妻,两口子都不爱说话,却配合的很默契,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雪很快适应了小山城的生活,在这静谧的地方,在这安静的大家庭里操劳着,也等于给自己疗伤。雪的勤快和爱心,很快博得了二哥二嫂一家人对她的好感,在共同的生活里,雪和珂珂也成了这个整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邻居以及二嫂的熟人和亲戚,都乐意和雪儿交往,遇事也找她商量,亲热的喊她“雪姑”。同时,雪儿白皙的肌肤和为人的亲善,获得了众人的好感;她所遭遇的不幸以及她的矢志坚守,获得了大家普遍的同情和称赞;她为人的大度睿智,便成了这个小山城妇人们推崇的榜样。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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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厢房的邻居二姆婆,年轻时是这小县城的顶尖人物。她貌美灵巧、手脚非常的麻利,不但能干,而且治家有方。她每天起早贪黑,人总显得那么精神。虽然她从不施脂粉,不作刻意的装扮,可是她从头到脚都清清爽爽,水灵灵的。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新,那么的有活力。不用说,要是到她的家里看看,就知道和她本人一样,处处有条不紊、收拾的一丝不苟,人们对她总投以羡慕的眼光。从她整年都着素服,便知道她是守寡的寡妇,她很年轻就失去了丈夫,丈夫留给她的是两个幼儿和一份祖传的房产、田地。当时很多的单身汉垂涎于她,也有富人想续娶她,都被婉言谢绝,愿终身守寡,不愿再嫁。她年轻时的那份美,美得特殊,美得谁也不敢对她心存邪念,应该就是俗话说的冷艳吧。她能把家里家外的一切粗细活儿,都料理得井井有条,有速度有质量。她把自己的小儿子坤送给山里的一户人家,换回了一个女孩当童养媳。族长问她为何如此?她说那个小儿子命硬,克死了他的父亲,还是送人的好;换回一个女孩,既是她的养女又是媳妇,这样,他们三口之家是很完美的。听她说这些话后,大家还能说些什么呢? Pgo^$xn'6  
    如今二姆婆已经四十多岁了,大儿子乾早已和小媳妇芝圆了房,孙子都生下两个了。二姆婆对她的长子一家,别提有多亲切、多关照。她特别宠爱她的俊媳妇,有求必应,还生怕她饿着、冻着,总不让她受委屈。凡是小县城时髦的衣物,她都会给她买的齐齐全全,打扮得漂漂亮亮。这是人们当初万万没有想到的,人们普遍的认为像她这样精明强干的人,做她的媳妇肯定要倒大霉的。其实不然,她把媳妇看得比儿子还要重,把媳妇保养得非常的光鲜。二姆婆自己虽然劳劳碌碌大半生,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精神。她能干、清爽利索,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她的小儿子坤,前几年因为养父母都相继去世,孤零零的跑回生母家来了。可是二姆婆和这个儿子一点儿都不亲,待坤好像是外人一样。她让次子坤住在阴暗的后屋,给他一个小厨房,让他自己过日子。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个儿子不是她亲生的。因此,很多好心的人悄悄地去劝说她,说她不可以如此对待次子。可是外人劝有什么用?便是她的长子和媳妇劝她,也都不管用。她认定了一个理:这个坤是不祥之儿,歧视他,虐待他。雪觉得坤从小就失去了母爱,在养父母家里受苦受穷,大字不识几个,非常可怜。成人后因为家庭变故返回家中,仍然没有得到母亲对他的重视,根本没有找到这份应有的母爱,失去的还是失去,命运对他来说是很不公平的。试想想,一个年轻汉子,孤苦伶仃的,饥一顿饱一顿,一年到头破衣烂衫,二十多岁了还打光棍,就生活在他亲生母亲的眼皮底下,她的母亲竟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着实可怜着实罕见。这清官难断家务事,谁说得清楚呢?可是雪不管这些,一有空总会到坤那里,关照他的饮食起居,也不管他的母亲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通过了解,雪知道坤虽然没有读什么书,外表有点儿粗鲁,不善言谈,但他的心地是很善良的。他对生身母亲的这种不公做法,从无怨言。坤还很勤劳,整天的下地干活、还经常上山打柴。他把多余的粮食、蔬菜以及柴火,供应给母亲和哥嫂一家人,从不计较。他是个有爱心、孝顺的孩子,可是他就是不懂怎么去讨好母亲,也许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也许认为讨好也是没用的,因此他整天沉默寡言,只知道干活。二姆婆并没有因为他的勤劳而转变对他的看法,反而更加生气,说他像野兽一样,肮里肮脏,只有那一身的臭力气。二姆婆对雪去关照她的这个孩子,倒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因为她很喜欢雪,被她喜欢的人都会得到她的优待,这是她的特点。 Pgo^$xn'6  
     这个小县城,出了个小美人名叫杜娟。杜鹃因为家道好,人又长得漂亮,说亲的差点把她家的门槛都要踩烂了。可亲事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杜鹃已经十九岁了,还没有许配人家,她的父母才有些着急,可是这事急也没用,又不好意思去托人说亲,只好搁在一边,看缘分如何再说了。 Pgo^$xn'6  
    这年春天,山上的杜鹃花开的红艳艳,非常的绚丽。平时和杜鹃玩在一起的小姐妹便来邀她上山,一起去看花、采花。因为杜鹃特别的喜欢杜鹃花,也许此花和她的名字相同,她感到自豪,也许花儿确实盛开的很美丽,她很快就答应上山观看。姑娘们到了山上,看到满山的杜鹃花好似灿烂的云霞,惊喜极了,快乐极了。她们嘻嘻哈哈的蹦来跳去,杜鹃姑娘一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到岩下去啦,姑娘们惊叫起来。这时,坤正在山脚下打柴,听到姑娘们的喊声,他慌忙跑下山涧。他拿着柴刀、攀着岩壁,艰难的一路寻找下去,终于在山涧下的泥潭边找到了杜鹃姑娘。坤顾不上多想,抱起姑娘背到身上,一边手攀着崖壁上的树枝,披荆斩棘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条路,终于把她从乱石草丛中背出来了。坤把杜鹃姑娘放在一块空地上,把自己的破衣衫撕成条状,给杜鹃姑娘做些基本的救护包扎。那些一起来的姑娘回过神来后,飞快地跑回家报信。不一会儿,杜鹃姑娘的家人找来了,立即把她送到附近的诊所医治。坤的手脚、身上,多处被岩石荆棘刮伤,满身的血污。他顾不上自己,赶到诊所看望姑娘,杜鹃的家人对他千恩万谢,他红着脸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后来医生说杜鹃姑娘幸亏救治的及时,才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她受伤严重,虽然给予疗伤,包扎医治,但以后还是会落下残疾的。果然,伤痊愈后,杜鹃的双脚不能正常行走,成了人们说的跛子。人长得再漂亮,要是成了残疾就够惨了。现在杜鹃姑娘又过了二十岁,几乎无人来她家说亲。这种情况和以前的恰恰相反,可以说门可罗雀。只有坤还是对她一往情深,痴心不改。可是坤羞于开口,不知怎么办好,自己生着自己的气。雪看出了他的心事,私下里找他闲聊,试探他的口气。坤对雪姑很信任、很亲近,便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想法全部告诉了雪。雪对他说:“如果你是真心实意喜欢她,愿意娶她,我会去帮你说合。但是,你要知道杜鹃姑娘现在是残疾人,一生都需要人照顾的,这个你可要想明白的,以免日后后悔就不好了。”坤说:“我知道的,杜鹃姑娘心地好,虽说她行动不便,只要她会看上我,不嫌弃我,这一切都不要紧的。我只要她能帮我打理好家务,做好一日三餐,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我一个人会扛着。”雪听他的话语说的很坚定,而且也说的很在理,便替他和双方的家长都通个气。现在杜鹃姑娘的家人,巴不得有人会娶他家的杜鹃,一说即合,当然同意。可是二姆婆却不以为然,好在他对这个儿子也不是太在意,经过雪做了些工作,也就点了头应允了这门亲事。 Pgo^$xn'6  
     大家听说了这桩婚事后,说什么的都有。那些以前落选的人家,极尽嘲笑。好心的人都为他们的结合感到高兴,大家主动地为坤清洗了房屋,帮助他布置新房。二姆婆置办了几桌酒菜,酬谢这些热心的亲友。吉日那天,大家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把新人迎进门。成婚后,这小两口相亲相爱,倒也是天生的一对。自从坤成亲后,二姆婆母子之间的隔阂也消除了不少。二姆婆没有因为杜鹃姑娘的残疾而嫌弃她,反而因为她的漂亮善良,对她又怜又爱。在欢喜之余,二姆婆心里很感激雪姑,逢人就说雪走到哪里就把好事做到哪里。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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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县城与雪的老家虽然是同一个方向,但是跨越了一个省份,是与之比邻省份的最偏远的一个小地方。这里人烟稀少,三面都是山,只一面临水,真可谓“山高皇帝远”。县城本地的住户不多,多是外来的人口,县城小虽小,生活设施却也五脏俱全。说起县城的街道,实际上只有一条沿水绕山的主道,它的中心部分便是集市,是这儿最热闹、最繁华的所在了。人们逛街,只消十几分钟就可以走过大街,到达终点,因之人们戏称这条街为“撒尿街”。住在这县城里的多数住户只要过一段时间,彼此就能混熟的。也因此好事的人对这里住户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果哪一天,哪一家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不消两袋烟的工夫,新闻便会在这里的街头巷尾传开,因此便有人噱之曰:“在这里打个响屁,全城都知道。”山城虽然边远、闭塞,因居住的人员都来自五湖四海,各地的消息也都能传递到。人们的生活习惯听从己便,各人自扫门前雪,互不干涉,彼此也能相安无事。虽说小县城的风气较之外头会随意些,但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发表非议的,也大有人在。可是他们说归说,做归做,只要是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触犯众怒,其实也都能相容。 Pgo^$xn'6  
     大街上有一个作细木竹编的黄姓人家,当家的是招赘上门顶门户的。他和这家的未亡人一起哺育前夫留下的子女、抚养自己与之生下的子女。这家人夫妻、子女都相处和睦,生意做得很好。人们不但没有因为这个妇女再婚而歧视他们,还普遍的认可、赞同他们的这一做法,因此他们的手艺在此地还享有一点的名气。雪虽然自己是守身如玉,但对他们的苦衷很理解、总是抱以同情之心看待。因此,这家的夫妻也很敬重如雪。这天,雪找他们来了,为的是二哥的次子盛,想让黄老板收他为徒。雪的二哥平时话语不多,但性子急躁。他的长子昌学习努力,成绩优秀,如今中学要毕业了;而他的次子盛不爱学习,经常旷课,有时还逃学,勉强念完高小,就不想再读中学。因为这样,他经常挨打,弄的一家人很不愉快。雪的二嫂贤慧,遇到这种情况只会抹眼泪,不敢上前阻止,一句话也没有。于是雪就得挺身而出去救护盛、继而再劝说他。这次,盛被父亲处罚的原因是因为前些日子逃学,被附近的一个邻居看到,告诉了雪的二哥。不用说,他挨打了。盛挨了打便怀恨在心。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跑出去弄来些粪便,放到那家人门前的地上,再用泥土把它遮盖住。清晨,那家人开门跨出来,一不注意,踩了一脚污秽。是谁干的?他嘴里不说,心里也猜到了八九分。雪的二哥听到了这件事,虽然那家人不敢再告诉他,但是他马上就会猜想到是盛干的,就把他捉过来拷问。盛这时年龄不是很大,脾气也挺牛的,任他父亲怎么打,总不肯妥协。这就急坏了她的姑姑,雪不顾一切把他拖到自己的屋里,锁上房门后劝导他。他对这个姑姑的话会听,但总不开口求饶认错的,还故意的把鼻涕眼泪弄得满脸都是。雪用纸和毛巾把他的脸擦洗干净,语无伦次的对他说:“盛乖,盛会听话会懂事的,去向爸爸认个错,再向邻居好好地陪个不是,好吗?”他眼睛瞧着她的姑姑,一边点头,一边又把流出的鼻涕弄得满脸都是。雪知道他这是理亏、用耍无赖的方法来撒娇,便和颜悦色的再替他擦洗干净,软语轻声的规劝他。盛终于被他的姑姑软化征服了,按要求照办。虽然事情过去了,雪看他好像不是读书的料。因为他平时很兴趣做手工,经常躲在自己的屋里瞎折腾。他用小刀削木片、破竹条......津津有味,甚至于废寝忘食。他搞的这些小制作,手工倒也做的挺不赖,无师自通。雪便和哥嫂私下商量,与其这样整天受他的气,既浪费时间,又浪费了学费,到头来学业还是无成,倒不如干脆送他去学这门手艺。兄嫂一致赞成,托雪去办理这事,所以雪才亲自登门到黄老板家拜访,说明来意。大家在这里居住,彼此都熟悉,用不了很多的客套和说明,此事被应允了。盛学艺很专心,并且很有创意,不用说不但黄老板喜欢他,雪和他的家人自然也高兴,大家省心了不少。 Pgo^$xn'6  
    后来这条街的街尾又来了一对异地的男女,他俩租了一间店面作织锦等编织的手工艺品出售。乍一看,以为他们俩是兄妹,后来才知道是一对的夫妻。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一对儿的新闻便传遍了“撒尿街”。原来,这个女人是她家乡原野上的一朵花,被部落里的头儿看中,强娶去为侍妾。后来她可能年龄大了,也许是那头儿喜新厌旧的原因,她被抛弃了。现在她跟随的这个男人,比她至少小了一轮年。这个小男人原先是那头儿家的牧童,他是个孤儿。他们俩相爱,爱得很真切,爱得很辛苦。他们不顾世俗的眼光和非议,勇敢的从家乡逃出来,流浪到这里安家谋生。他俩算是找对了地方,这县城的人喜欢胡侃瞎聊,可是谁也不管这样的事。那些逃壮丁的,那些躲债的......到这里最安全。因为这儿自古的风俗如此,流传至今的一句话是:有钱没钱,溪口过年。据说,古时逃债的人,还可以在这溪上的船儿里过年呢!那些年轻的船娘会给予他们很好的招待,她们的夫君要是发现自家船上来了外客,便会登船和客人寒喧一番,然后客气地离开这里,上岸找自己的乐子去了。第二天,船娘的丈夫回来,逃债的按传统习惯打道回府,债主不能再向他们讨债,就算是躲过了这一场。 Pgo^$xn'6  
    这两个外地来的夫妻,他们毫无顾忌的相爱,让这县城街上的人看得目不暇接、心猿意马。人们又羡慕又嫉妒,只能在家或背着人学习他们的模样,依样画葫芦。可是在人前街上,就只有眼馋的份了。雪看到他们俩终日形影不离,又说又笑,又拥又抱,全不避人的眼目,虽然不反对,但是也不能完全接受。她很不理解,这老妻少夫如何能这样的恩爱呢?她想到了自己家的马逸,可那都是传统的老夫少妻啊!这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一闪,她马上想到,自己不知不觉的到这儿已经几年了。虽然大哥家的伙计偶尔到这里送货,捎来了些家乡的消息,但是不知马乐兄弟这几年的情况如何?家里的亲友也该会个面了。再说珂珂已经读完了小学,成绩非常的优秀,正准备报考女子中学续读。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还是留在这里安全,还可以好好的复习功课迎考。珂珂现在很习惯在这里生活,大可不必替她操心,让二哥和二嫂照看她这一段时间。等过了暑假,学校快开学时自己一定要赶回来。前几天,雪听二哥说,过些日子会有伙计上来交接货,自己一人便可以跟随他们回家一趟。雪儿想到的事,立即就付之于行动,她打算一路上再做道姑的装扮,跟着伙计们回家,应该没什么差错的。于是雪和二哥二嫂谈妥后,再和珂珂商量过,母女互相约法三章,就等着伙计们的到来,好和他们一起返回。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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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和伙计们一路奔波、跋涉,所到之处满目苍凉。因为这几年的战乱,民不聊生。道路上充斥着大批的难民、三三两两的伤兵、还有些挑夫走卒,全都疲惫不堪;宪兵的车子耀武扬威来来往往,断墙颓壁比比皆是。如雪他们一行虽然途中担惊受怕,历尽辛苦,却也平安到达了家乡。 Pgo^$xn'6  
     如雪一行人回到了大哥大嫂家里,家人都饱含着热泪迎接他们。雪第一眼看到的是大哥苍老多了,大嫂也没有以往那样的精神。小孩们长大了许多,简直都认不出来。特别是龙弟,他虽然只比珂珂小一岁,可是个儿长得挺帅,象个小伙子了。晚饭后,姑嫂照样聊天,分别了这么多年,两人的心里都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小孩都长大了,为了不让小孩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她俩小心翼翼,喁喁私语。慧嫂和雪谈到了如今因为世道不好,大哥几乎没什么生意。小孩三个都长大了,生活和上学等方面的费用也得开支不少,日子越过越难啦。特别是子骥现在很淘气,男孩子在这个年龄,很难管教。他的生性很聪明却不好好读书,经常惹是生非,不是老师、就是学生家长,经常到家里来告他的状。雪的大哥因为生意难做,心情很不好,子骥又总给他添麻烦。他被子骥惹恼了,狠狠地教训了子骥几次,可是子骥不但不收敛,反而产生了抵抗情绪,牛得很,为了他,真是伤透了脑筋。雪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难受的很。她想这个孩子以前被惯坏了,现在教育还是来得及的。慧嫂原先享惯了福,现在家道中落,再加上孩子多了,难免力不从心,自己不帮她谁帮呢?为了给兄嫂减轻负担,雪儿自告奋勇说:“这次我返回二哥家时,带上子骥同行,让他到内地和珂珂一起去上学,那个地方小,交通闭塞,他应该会收心学习的。我会耐心的劝导他,等到他上了正轨,家乡也平定了,那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家来相聚吧。”慧想想这样也好,换个地方,过一段时间看情况再说。如雪又向慧嫂打听各处亲人的情况,慧说:“因为乱世,大家来往的少,也不知她们怎样了。因为这几年地方不平静,表姑她们家那一带地方,几乎都成了孤岛,平时很少有船只出入。依我看,你还是等以后再回来,那时世道好了,你再去探望她们吧。”如雪于心不甘,紧接着又追问慧说:“我们家的马乐也没送消息来吗?”慧说:“你啊,你还在操这个心,这是何苦来着呢?马逸他都不惦记你,你还总惦记着他干嘛?他要是有消息,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呢!”雪见嫂子这么说,一时语塞,就转换话题,谈些家长里短后各自安歇了。 Pgo^$xn'6  
     雪打算亲自回家去看看马乐他们,她打点了一些山货杂物,雇辆车回了趟夫家。如雪一进村,认识她的人又惊又喜的和她打招呼说:“马乐他大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年你们母女在外头过得都好吗?”雪微笑着给他们一一作答。乡亲们告诉雪说:“大嫂啊,你这几年不在家,马乐他们一家人受苦了,总在饥寒交迫的过穷日子。你快回家看看去吧。”雪听到大家这么说,心里一阵难受。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年马乐总没有回信给她。雪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去。如雪进了家门,一眼就看到二妮面黄肌瘦的在整理着野菜。二妮抬头看觉得好像是大嫂回来了,她一时竟难以相信这会是真的,以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待她再擦了擦眼睛,仔细看清了来人,她虽然不如以前那样的丰采,但确确实实是自家的大嫂啊!这真是喜从天降,二妮激动的话也说不出来,忙搬过椅子请雪儿坐下,转身又去烧了些开水端过来给雪儿喝。二妮说:“自从大嫂你走了后,到处兵荒马乱的,马乐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去打工。再说,有钱的人和那些大户人家都陆续转移,也没有人雇工,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我们后来又生个女儿,养不活她,送给过江的人当童养媳了。马乐有的只是力气,有力气没地方使,也就挣不到钱。家里那些些薄田,年景又不好,没什么好的收成,靠这些根本就不够糊口。这些野菜还是昆和仲两兄弟採来的。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好招待大嫂,我心里很不安,给大嫂见笑了!”雪也含着眼泪说:“这世道让你们受苦了,我们是一家人,何必客气呢?你们能吃的我也能吃。马乐呢?”正说着,看到马乐进门来了。马乐说:“大嫂,刚想去田地里看看,就听人们说你回来了,我马上就往家里赶,好久没看到您了,我和二妮都想念着哦。”回头他对二妮说:“还不赶快去借些米来,你还呆着干嘛?”二妮听他这一说,才恍然大悟,赶紧出门了。雪儿看到小叔的手上还抓着两个鸡蛋,知道他是向别人家借来的,心里一酸,眼泪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马乐说:“大嫂,您回家来应该高兴才是。这么多年了,一家人难得见一次面,我们还是聊聊天吧。大嫂,你就不要再难过了,不要再哭哦,哭多了,不但对眼睛不好,对身体也不好啊。”马乐自顾自的说着话,背后的话也说不出来,哽咽着。这个七尺的汉子竟呜呜的哭开了,雪儿被他这一哭,自己倒慌忙过来安慰他。只见二妮拿着半碗的米回来,看到他们这样难过,悲从中来,也哭出了声。门外回家来的两个小孩,不认识来人是谁,就呆呆的站在那里,不敢进门。左邻右舍,听说雪回家来了,各自拿点儿自家地里的瓜菜等东西,来看望她。二妮忙着煮饭菜,雪儿赶紧招呼两个侄子过来,让自己好好看看。马乐忙着搬椅子给邻居坐,大家一起聊谈、互道平安,好不热闹。不一会儿,二妮把一顿简单的饭菜烧好了,邻人才一一告辞回家。这时,玉瑶也带着嫦过来探望如雪。如雪便邀她母女一起用膳,一大家子人就这样边吃饭边谈着,这几个大人的心中都百感交集。那几个小孩乐呵呵的,今天在他们看来好比是过大年,因为他们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香甜可口的饭菜了。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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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吃过了饭,马乐叫二妮领着几个小孩去外面走走,自己就带着大嫂和玉瑶到了里屋。马乐让她们坐下,对大嫂鞠个躬、对玉瑶打个揖,然后面对着雪说:“大嫂,请您一定要原谅我的愚钝。哥哥的事我本来应该早早的就要告诉您,但是因为当时地方上太混乱,要传递信件实在是困难啊。再则大嫂多年未能回家,又无法面呈才耽搁至今。如今您回来了,我真不知该如何说起啊!”雪说:“小叔,有什么话你直说了吧,怎么和我绕起弯儿来了?”其实雪和马乐说着话时,心里便有了不祥之感。马乐呐呐着,满脸的愧疚,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只见马乐走到衣橱那边,打开旧箱子,从箱底里掏出一封发黄的信。他低着头,眼里闪着泪光,战战兢兢的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上给他的嫂子看。如雪颤抖着双手接过信来,打开一看,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接着就是一阵的眩晕,她的额上冒出了冷汗。她挣扎着再继续看下去,只听她哭喊着:“我的天啊!”就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失去了知觉。古时的妇女都是从一而终的,丈夫就是自己的天,这样的噩耗,无异于天塌地陷啊。这时,二妮领着孩子们回来,她看到大嫂昏迷在地,马乐和玉瑶哭着正要扶起她,便三步并成两步奔到雪的面前,帮助马乐、玉瑶一起把大嫂扶到床上躺下后,立即转身到厨房烧好开水、再弄一条热毛巾送进来。玉瑶看到如雪这样,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她一阵晕眩,生怕自己会支撑不住而失控,意识到此地自己不宜久呆。于是她接过二妮送进来的东西,顺手撂在床头的茶几上后转回头,牵着女儿嫦的手,摇摇晃晃的回了家。不一会儿,雪醒过来了,她一味的哭泣,真是可怜啦,都哭湿了好几条的手帕了。马乐急的手脚无措,嘴里不住的说:“大嫂,我哥的命该当如此,您就别哭、别难过了,我求求您,再喝口水吧!”二妮就势靠着床头坐下,把雪抱在怀中,端起茶几上的开水,用汤匙细心的喂她喝了几口,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前胸、揉揉她的后背,再让她躺下。二妮把热毛巾敷在雪的头部,喃喃着:“大嫂啊,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能怪谁呢?都是大伯他自己的不是啊,您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大伯在地下也不得安息。大嫂啊,您可要保重自己哦,您别忘了身边还有个珂珂,她的将来还要依靠您呢!”雪听到这里,才“哇”的哭出声来了,马乐夫妇心上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Pgo^$xn'6  
    印尼寄来的这封信,是在雪儿离家不久以后才收到的。这封信是琛邮寄的,信的内容是由马逸口述,代笔者写就。说的是:马逸和琛两个人平安到达印尼后,马逸因为受了风险,兼之长途跋涉,他旧病复发,再一次躺倒。因为琛还年轻,不太明了事理,所以他的病服药也解决不了问题,病情日益加重。马逸在病重期间,特别的怀念过去夫妻恩爱的时光,特别的想念雪儿,想到了她平日里的千般好,百般的温柔和体贴。如果此时有雪的悉心照顾,自己的病也许会有所好转的......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这世上唯独没有卖后悔药,而生命正处于弥留之际,趁着这时自己的意识还清醒,请人代笔和雪说上几句贴心的话。回想自己短暂的一生,感到实实在在是愧对贤妻,因此一向总羞于启齿。深知贤妻大度,愚夫实在是多有得罪,只希望看在垂死人的份上给予宽容。常言道:鸟之将亡,其声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自己糊里糊涂的人生,犹如南柯一梦。想不到与贤妻旧年家乡一别,竟成了永远......细思此生,罪孽深重,不能再有所乞求,只愿来生犬马相报之万一......余膝下唯存一弱女冬梅,还望贤妻细心照看,祈求老天有眼,将来给珂珂找个好女婿,你们母女便有靠了。恳请贤妻别以戴罪之人为念,要为自己的下半生着想,找个好人再嫁了吧。琛还这么年轻,好比是一颗朝露,迟早要有个归属,她的终身随她自己好自为之......这封信里还另附有一封信,是琛后来托人写下的。信的大意是说马逸已经去世,遗体也已经火化安葬了。马逸对自己有着再造之恩,这恩情是山高水深。所以在他不幸去世后,恳请大姐一定要答应让她回国。她愿意和如雪母女在一起同甘共苦,共渡余生,这是她心甘情愿的......随信还附有几张出丧仪式的照片。无论怎么说,马逸总是如雪的原配夫君,如雪怎能忘怀他们曾经的相爱?这生离死别又让如雪大病了一场。好在她的兄嫂得到消息后,雇车把她接回家里疗养。 Pgo^$xn'6  
     这天,慧嫂见如雪的精神状态还好,就和她私语着:“雪姑,你现在作何打算呢?”雪苦笑着说:“我能有什么打算?守着珂珂和您们一起过日子。不过,我觉得马逸应该是还活着,可能他要断了我的念想才刻意这样作为的。”此话一出,慧吃惊不小,不禁咋舌说:“姑,你何来此言?有他那小的来信,而且还有照片呢!”雪说:“琛知道我要养活她是无能为力,才故意这么说的。我答不答应,她回不回来,她在大老远的我能奈她何?那照片里只有几个着素服的人和她一起致哀,我不但没有看到马逸的遗像,而且挽联上的文字也模糊不清的。这件重大的事,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论如何总是不信。我但愿马逸还活着,只要他和琛好好的过日子,即使他都不回来看我,我也愿意。”慧见她痴迷如此,不便再违拗她的意思继续说下去,怕弄不好又会让她伤心欲绝,就顺水推舟说:“是啊,那也难讲哦。不过,现如今总是要先帮姑爷做个道场,弄个衣冠冢再立块碑,你说是不是呢?”雪点点头说:“多亏了嫂子提醒,这样也好。”慧又说:“事情过了这么多年,要不要复信给他那小的?”雪说:“既然我已经收到了她寄来的信件,无论如何总是要回复于她的。”慧说:“你想要怎么回她的话?你说吧,我可以帮你代笔。”雪说:“您告诉她,这封信迟复是因为日寇入侵,国内战事的原因。再告诉她家里的情况以及我的近况,向她说明我们母女一向相依为命,依靠兄嫂,将来也会是这样。虽然我们孤儿寡母,生活得很艰难,我也绝对不会丢下珂珂再嫁的,何况珂珂已经长大,我也已经人到中年。劝她要趁着年青,身边没有子女拖累,不必为马逸守寡,找个好人嫁了吧。更没必要回来,跟着我们受苦,请她千万别这么做,误了自己的青春不说,马逸的罪过就越发的大了。”慧嫂听后点点头,不久后她告诉雪,信已经寄去了。从此后,就再也不见外洋有信息寄来。 Pgo^$xn'6  
    过些日子,雪儿身体硬朗了些,便和兄嫂一起到了夫家。让马乐去请一个道士来给马逸做个道场,超度他的亡魂。只见那道士用马乐折来的柳枝,在棺木里摆了个人形,再让如雪找出马逸在家时穿的衣物鞋帽等披挂上去,接着是烧纸、念经......所有的一切该做的都做了,最后举行了个安葬仪式。说来也怪,雪病好后,只相信这一切都是骗局,障人眼目。她觉得所有的仪式都只是个仪式而已,所以任人摆布,整个过程不恸哭也不说话,始终是流着泪沉默着,大家看她这样很是不解。慧对如雪的心事很了解,于是她对亲友们解释说:她有自己的想法,这样更好。否则她又要死去活来,不但她活受罪,大家也都遭罪,还是随她的意,我们都省心,是吧?常言道:哀莫过于心死,她也许就是这么回事的。 Pgo^$xn'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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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雪经过这一场重大的打击,她还是站起来了。她深深地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丈夫马逸,后半生是要和珂珂相依为命,要在这条艰难的道上勇敢的走下去。这次,她不顾一路上的辛劳和危险,带上子骥重返了二哥的家。珂珂的童年基本上是和子骥一起度过的,她很疼爱这个龙弟;她的表弟从小也喜欢珂珂这个表姐,应该是天性之所以然吧。现在,小孩子几个又得以欢聚一起,自然挺开心快乐。他们姑舅三家共有五个小孩一起生活,生活得很有乐趣。子骥继承了马逸的聪明和灵性,他的身材像他的舅舅有义,容貌则像他的母亲玉瑶。子骥在这个新的小天地里如鱼得水,学业突飞猛进。这一年,昌、珂珂、子骥考绩都很优秀,都被评为中学里的优秀学生。他们高高兴兴的把所获得的奖状,都贴到了客厅的墙上。这三个中学生一起学习,互相督促,互相帮助以外,还要辅导一个小表妹呢。盛晚上从店里回家,一大家子同桌吃饭,男女老少,说说笑笑,其乐无穷。 Pgo^$xn'6  
     这个小县城说是设了两所中学,其实珂珂上的女子中学只是一个附设。女中实际上只有几个班,除了学习几门基础学科外,还增设了家教、女工之类的学科。中学的主体还是昌和子骥上的这所中学,它设有高中部和初中部。昌在上高中,子骥和珂珂则上初中。因为昌的功课多,年龄也大了些,有时候要一个人先走或迟回家。子骥和珂珂差不多年纪,上的课大致相同,所以这两个人,天天都在一起来来回回。就连晚上做功课他俩也是在一起,可以互相切磋。他俩特别要好,子骥的好朋友、同班同学经常和子骥开玩笑说:“子骥,你和表姐好上啦?你究竟是《红楼梦》里的贾宝玉,还是《珍珠塔》里的小方卿?”子骥本性是淘气的,要是同学取笑他别的事,他可不依不饶。只是这个表姐例外,他非但不气恼,反而笑嘻嘻的,小心眼里很是满足。久而久之,同学们全都看出来了,越发的爱和他开这个玩笑。珂珂后来也听到了,她的心里虽然很喜欢这个表弟,可是她不喜欢人家开这种玩笑。子骥看表姐生气了,感到好难过,整天闷闷不乐。他的好朋友很体贴他,便告诫了其他的同学。从此后,大家不敢在他们当面乱讲,可是在背地里还是偷偷的说笑着。子骥只要他的表姐不生气,他什么都好说。 \XYidj  
    日子过得很快,眼看子骥和珂珂初中要毕业了,老师要他们填报考学校的志愿。珂珂一心一意要读书,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我要报考女子师范,将来当个职业女性,不要像母亲,过着这样的生活。珂珂在学校填好了志愿,回家后才告诉母亲。雪听后置之一笑,她认为女孩子读了中学已经足够了,读太多的书是没用的,将来还不是要嫁人?亲眼看到过好几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她们大学毕业后有的嫁了人,一样的在家里相夫教子。有的则跟着自己的意中人跑得远远的去了。珂珂读中学是在自己的身边,要是再读什么师范,就要离开自己到外地去就读。别说要花一大笔的钱,就这么个闺女,怎么可以离开自己呢?不过现在还没走到这一步,所以雪也并不在意。珂珂在学校里不但学习成绩优异,而且气质不凡,出落的亭亭玉立,端庄清秀,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玉兰花。因为珂珂的身世和所处的生活环境与众不同,所以她谨言慎行,稳重胆小。 \XYidj  
    县城的这条街上,有一家开钟表店的,他家的生意一向都很好。这个人家的内人与雪的二嫂交好,情同姐妹,因此孩子们都喊她阿姨。这个阿姨家里有一位公子,品貌端正,好学上进。他是这个人家的独生子,他和昌是高中同学。阿姨看上了珂珂,一心想娉她为媳,便私下和珂珂的二舅妈通个气。雪的二嫂是个本分的人,她不敢贸然答应,只说和雪姑说说看,再回她的话。一天饭后,孩子们都上学去了,雪的二哥二嫂就把这件事说给雪听,他们夫妇自然是赞成的了,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适合的。如雪对这家人的孩子以及家境都是很熟悉的,他们的条件自然不错。可是她认为自己是客居于此,并不想把女儿留在此地。再说珂珂的年纪也不是太大,如雪还舍不得让她这么早就许配与人。如雪被马逸吓得是杯弓蛇影了,难免有点儿迷信的思想。她觉得女儿即使就是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也要许配给人家家里的次子,更不能是根独苗。子弟长得俊不算,还要看是否有福相,是否有长寿的面相。她觉得钟表店的这个孩子好是好,可是耳朵长得不理想,太小太薄了,不是有寿之人;并且他又是单丁子,太娇贵,俗话说:“风吹单条竹。”当然此事就再没得商量了。一来,因为雪和钟表店这家人太熟了,现在回绝了这门亲,今后两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都很尴尬;二来,因为最近外面街上和学校都热闹得很,大家都在载歌载舞、欢天喜地的庆祝抗战胜利,想必世道已重归于平静。三来,子骥跟着自己离家将近三年,现在面临着升学的问题,要由大哥大嫂来决定。出于这三方面的考虑,雪决意要带两个小孩回家。雪的心里想:这次回家,我们也许不用再来了。我们母女在这里不知不觉的度过了七八年,现在应该是可以返乡了,也算是叶落归根吧。再想想自己真的要离开这里,心里还是挺留恋的。雪怕二哥二嫂一家人难过,只对他们说现在放假了,借此机会要带子骥回家。他的学业问题,应该交给他的父母去做主。珂珂这么久都没回过家,所以顺便也带她回家乡去走走看看。于是,他们告别了这个小县城、告别了与他们共同生活这么多年的亲人,一起回到了久别的老家。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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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XYidj  
    如雪为了不让珂珂的心灵受到伤害,恳请亲友不要告诉女儿关于她父亲停妻再娶以及死讯。因此在珂珂单纯的记忆里,只依稀记得儿时父亲告别了母亲和自己到台湾去经商。这天晚饭后,大家围在一起聊谈,谈到了抗战胜利许多人重返家园,许多的夫妻破镜重圆......珂珂情不自禁的冒出了一句:“那么,我的父亲为何总不见回来?” 大家一时语塞,面面相观。还好他的大舅打破了沉寂说:“八年的抗战,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可是内战又起,解放战争打响了。台湾与大陆隔着一条海峡,听说岛上有国军把守。大陆先是有些政府要员、商界巨头以及文化界的人,私下悄悄的向台湾转移。现在老蒋打了败仗,他的各路人马,能走的都在争先恐后地往孤岛上撤。传闻说海上的船只、天上的飞机都忙个不停呢!这样看来,你的父亲还是回不来的,孩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要守着你的母亲,母女俩安心的过自己的日子,懂吗?” 只见她们母女泪花在眼里扑闪着,珂珂难过的向大舅父点了点头。子骥看到表姐心里难过,表情顿时也黯淡下来,他小声地安慰珂珂说:“表姐,你不用着急,我以后会去台湾帮你把姑父给找回来。”大家听他说得轻巧,都呵呵的笑了,只有如雪觉得骇然。 \XYidj  
     这段时间,雪的大哥总说头疼,慧觉得他应该是烦心的事操劳太多所至,劝他要好好休息。这天中午,一家人正在桌子上吃午饭,他突然放下筷子,两手抱住头说头疼得厉害,边说边滑下坐椅。大家觉得奇怪,慌忙围过去看,他已经不省人事了。请来了大夫,可是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大哥的瘁死对如雪是个很大的打击,对慧嫂又何尝不是呢?一家大小都沉浸在悲哀中。为了安慰嫂子,雪得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慧呼天号地,情之悲怆使失去马逸的如雪深切地感受到雪上加霜、痛上加痛,情不自禁的和嫂子抱成一团恸哭。孩子们都吓慌了,都在嚎啕着......现在只有子骥独挡一面,不断地怃慰着母亲和姑妈,让她们节哀,为父亲办好丧事。 \XYidj  
     雪的大哥入土为安了,雪的大嫂像是塌了顶梁柱,六神无主,躺倒在床。雪和珂珂一起操持着家务,雪每天都亲自为嫂子端饭送水,空闲时坐在她的床边和她聊谈,不断的安慰她。苦难使这一对姑嫂的心贴的更紧了,今后彼此更是要相依相伴,照看好这几个孩子。这天,慧的精神更好些,姑嫂在一起闲聊。慧说:“雪姑,眼看学校快开学了,珂珂和子骥的录取通知书应该要到了。子骥要是考不上,就去接手他父亲的店铺经营;若是考上了,不用说,我要让他继续求学。他报考的是商业学校,学成后可以更好地继承你哥的事业。这样的话,那店铺我看暂时还是先租给伙计他们,等他读完这几年的书再说。雪姑,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的珂珂要是考上了女子师范,你该作何打算呢?” 雪说:“近年,无奈家庭连遭变故,我只能协助您维持生计,家事还是由嫂子自己做主吧。子骥是我们家的长子,弟、妹还小,眼下他无疑是家庭的顶梁柱。为了他的将来着想,他的学业当然要再深造,尽力培养。我们家的珂珂,学习成绩虽然优秀,可惜是个女孩子啊。一个女孩儿能做些什么?学了这么多的文化也够了,读再多的书,无非也是相夫教子。我听说现在天下不太平,不少的大中专女毕业生四处求职不成,于是嫁人的嫁人、从军的从军、最好的是去留洋,总归还是一个“离”字。我早年守寡,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这个女儿了。”慧说:“我看珂珂她是希望去读书的,她从小就懂事,从不惹你伤心的。这次,她要是考不上当然没话说,若是给她考上了,你不让她去继续学习,她即使嘴里不说,心里一定会难过的,你说是不是?她若顺从了你,日后若嫁得好,命运不错的话,那自然是好的。否则,担心她会恨你的哦,你又何苦来着?”雪说:“我不是不懂,我也多次考虑过了,原先打算让她多读些书,好去她父亲身边做些事。这也是她的命,如今也怨我不得,以后的事谁能预料呢?我只能是认认真真的为她择婿,有钱没钱都无所谓,能和和睦睦的一起过日子比什么都好。我算是看透了,择婿的标准只要身体好、人品好,会对她好就可以。要是不如意,那是天意,我能奈它何?我两眼不闭,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啊,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助她的。”慧说:“你这样说也有道理,不过珂珂就可惜了。我看着她从小长大,很喜欢她的。子骥和我说过,他很喜欢表姐,我们何不来个亲上加亲呢?”雪这一吓,非同小可,不觉得脸上露出了难色,一时语塞。慧说:“小姑,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家的子骥呢?” \XYidj  
雪只好来个缓兵之计,勉强打起笑脸说:“嫂子怎么说这般话来着?我还怕是高攀不上呢!子骥还要去读书的,将来会有大的造化;我们珂珂的婚事不着急,过几年再看看吧。”慧听她这么说也就没了下文,原本也是聊谈拉家常而已。 \XYidj  
    谁知这四个小孩都在楼上,子骥和珂珂在子骥的房间里谈天。那两姐弟少不更事的,跑到了楼梯口,听到了母亲和姑妈说的这些话,便嘻嘻哈哈的跑到他们的面前学舌。珂珂听了又羞又恼。羞的是提到她和子骥表弟的亲事 ;恼的是母亲不让自己去读书。子骥呢?满肚子的不满和委屈。他对姑妈不让表姐继续求学很有意见,他想无论如何要促成这件事。再则提到了自己与表姐的亲事,遭到了姑妈的拒绝,真是出乎意外。姑妈一向待自己不薄,这几年还是在她的身边长大。姑妈她是个大好人,替别人做了不少的好事。她很了解自己的心事和为人,为什么她从中作梗,不予以成全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便在那里胡思乱想。他想:一定是因为我的父亲去世了,她怕我的家境会中落,连累表姐受苦?不会的,姑妈不是这种人。那就是因为我前途未卜,目前还未成器,所以说以后再说。她肯定是这样想的,那么我一定要给自己争个气,有了出息看她怎么说?” \XYidj  
    子骥只顾自己呆呆的出神,忽然发现不见了表姐,他知道这个小黛玉似的表姐,一定是跑回自己的房里哭鼻子去了。子骥跑到对面的房间,她的房门果然关着,估计表姐又在床上小声的哭泣了。子骥在门外站着,不停地安慰着珂珂,叫她别着急,自己会去找姑妈说读书的事,会让自己的母亲再去劝说姑妈,时间还不是那么紧迫,可以再从长计议。子骥嘴里这么说着,心里也是没底的,因为他对这个姑妈太了解了,她要是拿定了的主意,恐怕很难改变的。珂珂又何尝不知?她只觉得命运对自己太不公了,她无力反抗,只能是自怨自艾,都怪自己的父亲出门在外,嫌弃自己,让自己一个女儿家,从小就寄人篱下。这么想着越哭越伤心,又怕被母亲发现,惹母亲伤恸。要是母亲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不成了真正的林黛玉了?她不敢想下去,止不住伤心的泪水,就蒙在被子里一个人哭个够了。子骥也无可奈何,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吹起了箫笛...... \XYidj  
31. \XYidj  
    过了些天,专科学校录取的喜报陆续送到,不但珂珂、子骥都被学校录取,而且后来听说昌也高中了。可是因为战事,因为怕失去宝贝女儿,如雪最终还是没有答应让珂珂离开自己,去外地上学。起先,慧还替珂珂求情,她对雪说:“珂珂这次去求学的学费、路费以及生活等费用,都由我这个舅妈包了吧,”雪说:“嫂子疼爱珂珂我知道,现在大哥去世了,您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孩子,也是很不容易的。并不全是钱的问题,我的手边凑合着还是可以的。主要是担心这世道还不太平,听说外头还在打仗。我就这么个女儿,她要是个男的就好了。这么大的姑娘家一个人出远门,在外头怎么会方便呢?她从小独个儿从没离开过亲人,她要是去远方,叫我怎么放心的下?即使平安无事,我也不愿意让她读了书后,学会谈什么自由恋爱,她以后要是跟着男孩子远走高飞,丢下我一个人,我也不想活了。”慧知道再劝说也是没用的,她太了解自己的小姑了。她想还是要多安慰安慰珂珂,劝她要多体贴她的母亲,理解母亲对她的疼爱和期待。况且,这件事也不能全怨她的母亲,说来说去都是社会的原因,谁让珂珂是女儿身呢。她如果是个男孩,象子骥一样又何尝不可?要怨就怨这天下不太平,她母女的处境也着实可怜。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劝说珂珂,以免母女日后产生隔阂。她对珂珂说:“珂珂是个懂事的女孩,你母亲的艰辛舅妈不说你也懂得,还是顺从你的母亲,放弃你在学业上的的追求,为她尽一份做女儿的孝道吧。从此后,你就在家里守着你的母亲过日子,学好做女孩的本分。你母亲把你拉扯这么大是很不容易的,你的年龄也不小了,将来择一门好亲事,嫁得好比什么都强。你知道吗?”珂珂含着泪点了点头。后来珂珂虽然没有再提上学的事,可是一家这么多个的人,谁也高兴不起来。 \XYidj  
    第二天,如雪和慧嫂一起动手为子骥打点行装。临行前那天的晚饭后,子骥来到姑妈的房里,要和她说说话顺便也道个别。如雪悄悄地递给他一颗大钻戒,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如今又要出远门求学,这和古代中举是一样的,姑妈祝贺你!你远在千里之外,姑妈没有能力再为你做点什么,唯有把这个钻戒送给你留作纪念,你要小心的把它藏好,这样的乱世,出门的人带上它,也许可以救急。要是用不到它,等你以后有了意中人,可以给她戴上。”子骥有点着慌,不敢私自收下姑妈给的这么贵重的礼物,急忙转身到母亲房里请安、听从示下,他母亲对他说:“这是你姑妈的一番心意,你就不用再客气,收下它吧。只是你出门要小心,大凡值钱的东西都要藏好。听说外头还是乱哄哄的,大意不得啊。等到放假的时候,你要尽量争取回家过年。平时没事多写些家信,以免我们在家里牵挂着你。”子骥唯唯诺诺的退出,直接过来姑妈房里。这时,珂珂也在姑妈房里了。雪再次把戒指递给子骥,又交代了一些话后,便抽身到嫂子房里来聊天,让他们俩姐弟话别。 \XYidj  
    子骥对珂珂说:“表姐,我明天就要动身了,你读书的事情既已至此,再急也没用,反添了姑妈的烦恼。我尽可能替你向你的校方请个长假,挂个休学,你看看可不可以?等以后外头平静了,我们再一起说服姑妈,那时再让你复读,你看好不好呢?”珂珂一来生性胆小,二来从小又顺从惯了的,也就是逆来顺受,不再抗争了。她心里懂得子骥是出自好心,明知他说的这些是安慰自己的话,但是为了不使他难过,便默默的点了点头。子骥又说:“很久了,我一直想问你,可是不知如何开口,怕惹表姐生气。现在我要离开家了,我不得不问一问,请表姐实话和我说,别生我的气好吗?我们都没见过姑父的面,是吧?他为何总躲着我们不回家呢?”珂珂说:“实话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妈妈和舅妈总是回避这个问题,她们总是在背地里说这些。我依稀记得,她们说因为我是个女孩,因此父亲嫌弃我,不喜欢我们母女了吧。”子骥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姑父他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呢?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当我是个小孩,我现在是个堂堂的男子汉呢!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到姑父,你相信不相信?等我找到了姑父,那时就有人替你做主了,你说好不好?”珂珂说:“好啊,我要是说不相信,不知你又会吹出什么牛来!我小时候听妈妈说,他好像是在台湾做生意。你怎么可能找到他?”子骥说:“他在台湾什么地方你知道吗?”珂珂说:“儿时,我好像听妈妈说他是在台北,后来总不见提起,我要是问她呢,总是不告诉我。你即使到了台北也很难找到他的。”子骥说:“对啊,我不敢问姑妈,我问了我的妈妈几次了,她总说问这个做什么,读书去!若是再问,她就说你烦不烦啊,当心我揍你了。唉,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信不信我会去找他?你即使会相信,也认定我绝对找不到他的,是吧?”珂珂只觉得他孩子气十足,无非是在夸口,借此显示他的男子汉气概。因此珂珂不和他争论,也不置可否。子骥见表姐不搭理自己,在那里呆呆的出神,便学着当时流行的时髦,走过来和她靠靠肩,握握手说:“林黛玉表姐,我不在家,你千万别哭哦,今天我和你说的话,你一定要替我保密,不要告诉她们,只要你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表姐,你记住了吗?离家后,我会常常写信给你。以后,你要是没有得到我的消息,可别着恼,那就是说我到海峡那一边去了。我妈和姑妈要是问起,你要设法编个假话替我挡着,等收到我的信后,再告诉她们,知道了吗?”珂珂看他那装腔作势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只当他说的是孩子话,因为他从小淘气,为了这没少挨打,所以对他的话并不在意。子骥瞧他表姐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有点儿生气了,就学着小说里他看来的时髦话对珂珂说:“你如果相信我,请看着我的眼睛。”说着,便歪着头,满脸严肃的盯着珂珂看。他忽然发现珂珂的眼里流出泪来,他心慌了,他心疼了。为了不让他的表姐难过,他无可奈何的低叹了一声,悻悻的从姑妈房里退了出来。走了几步再回首,向她点点头,举起了右手向她摇了摇,强装出一个笑容,说了声:“再会!”这个表情和动作,令珂珂伤心追忆了几十年! \XYidj  
    第二天,才五更里大伙儿就忙开了,皋舅夫妇以及一些近邻亲友,都来送子骥起程。大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教他出门一定要小心,要照顾好自己,要注意安全,要写张平安信回来......临行,子骥向父亲的遗像立正,然后三鞠躬;再向母亲、姑妈以及亲友拱手做揖;最后和表姐握握手,坐上了雇来的人力车,去了火车站。刚满十九岁的子骥就这样只身奔赴上海。车轮在转动,他的心也随着车轮在动,他不敢回头看,怕看到母亲、姑妈伤心的样子,更怕看到珂珂流泪的眼睛。他不敢动手擦自己脸上流下的泪,怕被家人看到自己哭了,会使她们更加伤心的。因此他一任泪水流淌,也要冒充坚强,直到车子去远了,他才不断地擦起那禁不住而流的眼泪。 \XYidj  
     送走了子骥后,大家像泄了气的皮球,提不起精气神来。因为雪的大哥才去世不久,紧接着子骥又只身离开家出远门,这家里似乎缺少了什么,总不似以往那样的乐呵。如果不是那两个少不更事的俩姐弟还在嬉闹着,家里会越发冷清的可怕。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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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XYidj  
     子骥到了旧上海,发现这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它有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也有黄浦江边的忙碌喧嚣。子骥一个人在外,除了学习功课以外,便是无所事事。他用心观察,在这里生活的人,只要肯卖力气、只要肯吃苦,挣些小钱还是有的。看那些报童,那些擦皮鞋的,还有为富人的小姐、太太跑腿的......他想:自己何不用空闲的时间,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便可以挣些钱攒起来,要想去台湾才有路费啊。到时,不但不用向母亲伸手要钱,而且还可以打发眼前无聊的时光,省得一个人孤零零的,尽在胡思乱想。说起子骥来,他才到学校不久,因为他的气宇不凡、聪明活泼,人缘还挺不错的。经过了解,子骥明白了学校里有部分学生正在勤工俭学,他便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一同上街服务。 \XYidj  
    子骥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有受过这些苦?他去车站、黄浦江边的码头为旅客提行李、提供服务才几天,就累得腰酸背痛。早上起不了床,上课老迟到。和他同班的一位女同学名叫琳的很欣赏他,有事没事的总爱和他说上几句话。这天下课,琳招呼他别走。等到同学们都走出了教室,琳就走到他的身边问:“子骥君,你是和服务生一起干活的吧?看你这模样,不像是穷苦人的子弟。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去干这些活呢?”子骥打量着琳,因为平时不怎么在意她,难得今天可以这样面对面的和她说话。琳中等个儿,白净漂亮,尤其一双的杏仁眼水灵灵的。她的笑容甜甜的、声音清脆动听。虽然打扮得入时,可是既简洁又大方,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家闺秀。子骥不耐烦的对她说:“你要知道,我很忙的,你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琳说:“我的父亲前不久随军撤退到海峡对岸,目前已安顿下来,主要是在那里经商。等到学校放了假,我和我的母亲要坐船去台湾那边探亲,一路上需要个护送服务的人,如果你愿意护送我们,我会帮你买好来回的船票,还可以给你一些应得的报酬,你看怎样?”子骥一听,真是喜出望外。他想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怎么她就这么合着自己的心思走过来了呢?于是便很爽快的答应了她。这样一来,他们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成了很谈得来的好朋友。子骥照样在空余时间上码头打杂,琳没事时也会跟随他到外滩去玩,帮他递水,拿衣服;休息时一起谈天说笑。子骥现在习惯了劳动,身体长得更结实更强壮了。子骥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伴随在身边的琳又开朗又大方。自从有了她的陪伴,自己就会忘了辛劳。琳和子骥混熟了后,才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辛苦的挣钱?为什么想去台湾那边走走看看?子骥很干脆的告诉她,自己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姐,因为姑父早年在台湾经商,后来渺无音信。姑妈和表姐为他吃了不少的苦,表姐还因此失学了。他立志要到海峡对岸为表姐找回父亲,此事又不可以让自己的母亲和姑母两位大人知道,所以就背着她们,自己私下偷偷的做这个打算。琳听了他的话后,感到子骥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孩,对他格外的另眼相看。子骥经常熬夜给家人写信,总是断断续续的写,一封信要写上好几天。他写好信后,一看到琳上街就托她代寄,琳也很乐意帮助他。因为他的家信寄得勤,家人很放心。他总是把自己的学习生活和琳的事,都说给大家听,还报道些上海滩的新闻轶事娱之亲人。可是他闭口不提自己的勤工俭学,也不说假期要去台湾的事。他只在写给表姐的一封信里,用很幽默的几个漫画来提示自己的动机。譬如:画个小孩跑步、提东西、扶人上船、擦汗、坐船、举着望远镜,用这一系列的动作来演绎,就象与人打哑语一般的提供给珂珂看。珂珂看后,真是哭笑不得。她心想我们家的这个表弟,实在还是个大孩子。因为珂珂只是似懂非懂,因此觉得他真够淘气的。雪见珂珂看子骥的来信,表情怪怪的,就要她把信拿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她看后也不禁笑出声来。雪又把这些画拿给慧嫂看,慧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家说笑一番后,心里都盼望着子骥放假回来,那时合家团聚。 \XYidj  
    皋舅自慧的大哥去世后,便在家里休闲。他的年纪也大了,做不了什么大事。他们的女儿贝格格,长成了俊俏的大姑娘,不但活泼可爱,还能歌善舞,加入了学校的支前文工队。前段时间她经常去战地访问演出,和一个北方的连级干部谈上了恋爱。丢下两个老的,跟着部队到处走。皋舅夫妻因为有了这个女儿,和睦了许久。现在贝格格不在家,两个老的很失落,因之又拌上了嘴,绊着绊着战火就烧起来,弄得左邻右舍都不得安生,因为他们是长辈,谁也不好意思出面去责备他们,就盼望着贝格格快点儿回家来。这天夜里,老两口又干仗了。只听得皋舅说:“外头在打战,一个大姑娘,不好好在家里呆着,整天这样到处乱跑,成何体统?”胖舅妈说:“亏你还是习武的,大姑娘又怎样啦?穆桂英五十三岁还出征呢!”皋舅说:“这孩子都是被你惯坏的,穆桂英也唱歌跳舞啦?”胖舅妈说:“唱歌跳舞慰问战士,战士开心了就能多杀敌。你懂得什么?难道非要自己舞刀弄枪的才叫杀敌吗?谁像你这样的没出息。”大家都侧耳聆听,觉得这一出戏实在精彩,个个都暗暗好笑。可是皋舅的牛脾气患了,大声地吼起来:“你说谁没出息?谁没出息啦!和那当官儿的谈恋爱就算是有出息了?人家的北方老家里早早的就有了一个小媳妇,你知不知道啊?”胖舅妈也不示弱,张大嗓门吼着:“有小媳妇又怎么样?那是父母包办的,已经离了婚。他们这才是自由恋爱,自由恋爱你懂吗?”皋舅说:“就你懂,好好的一个闺女,为什么要给人做小啊?”胖舅妈说:“什么小不小的,离了婚就是我们以前老话说的休了,你懂吗?我们闺女和他打了结婚证,就是堂堂正正的连长太太,我们旗人要称她做福晋的,你懂不懂?你这老不死的,要不是为了我的父亲,我会嫁给你吗?呸,给脸不要脸。”皋舅真火了,高声叫着:“什么给脸?你还敢讲?我恐怕要被你的父亲害惨了,你还在那里说嘴。你有没有听说,说是替溥仪伪满临时政府做事,都是勾结日本人的汉奸卖国贼。我穷苦出身,给你爹当奴仆。要是把我当成了汉奸,我这老脸怕是要丢尽了。”胖舅妈说:“什么伪政府的我才不管,我们又没做坏事怕什么?我的养父老早就死了,和这事半点儿也沾不上边。我们又不勾结日本鬼子,不但不是汉奸,我的女婿还是八路军的连长。况且我还是少数民族、女儿是军属,以后还要得到政府优待的呢!想不到你这么糊涂,这么怕死,像你这样的老糊涂还是赶快死了的好,你赶快去死吧!”皋舅说:“你这么坏还不坏?你不是汉奸是什么?日本人像魔鬼,谁见了他们都逃得远远的,可是你却在他们的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路。呸,那小日本看你穿着旗装,还给你鞠躬行礼呢!”胖舅妈大叫一声:“老娘今天和你拼了,我为什么要怕小日本鬼子?溥仪怕他,我才不怕,这是民族气节,名族气节你懂吗?你这个大笨蛋,还不如我一个女人家。我打死你这个大笨蛋!”胖舅妈愤怒地向着皋舅扑过去,两个人短兵相接,又摔又打起来。大家这才慌忙去劝架。到他家一看,胖舅妈黑紫着一张脸,呼呼的喘气,正坐着喝茶。屋里满地都是被摔破的盆盆罐罐,茶杯饭碗,皋舅却不知去向。因为邻人对他们老两口的性格了如指掌,也不以为然。大家都明白皋舅不是胖舅妈的对手,今天又成了她的手下败将了。皋舅要是恼恨交加,总是要离家出走一阵子,等到他的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的。众人于是互相的交换了下眼色,安慰了胖舅妈几句话。无非是叫他们老两口以后要相亲相爱,遇事要互相忍让,不要这样大动肝火,年纪大了,要爱惜身体等等劝导的话,然后就各自悄悄的回家安歇。 \XYidj  
33. \XYidj  
    如雪这段时间因为长兄去世、珂珂失学、子骥远行,所以心里烦,觉得事事都不如意。因此她想去走访乳娘和表姑,将近十年,彼此都杳无音信,这些日子常常惦记着她们。现在如果能找到她们,一来可以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今后继续来往;二来自己也可以借此出门散散心,排解满怀的苦闷。如雪依靠记忆先去寻找乳娘的家,她找到时,发现她们已经不住在那里了。于是她又千方百计的打听,费了不少的周折才找到她们。两人见了面,因为是出乎意料,一时都愣住了;漫长的苦难岁月改变了彼此的容颜,等她们都认出对方时,激动得情不自禁抱头痛哭。她俩经过交谈,如雪才知道自从自己走后,乳娘也托人到处打听自己的消息,听到的是如雪母女已经远走他乡,而且多年也不见回来。后来因为日寇的入侵,各地战事频繁,双方的消息就彻底中断了。想不到的是抗战胜利后,如雪母女又回家来了。更想不到的是,如雪还特地来寻找自己,乳娘激动得热泪盈眶。 \XYidj  
    乳娘告诉如雪,她的男人和乡里的几个族人在外头帮人干活,都被日本鬼子抓去修建飞机场。因为他年过半百,经不起折磨,累得吐血。有天他终于抬不动石块,惨死在日寇的刺刀下。儿子福正血气方刚,为了报父仇,一气之下拿起了枪杆子,走上了战场。因为战争,福至今都没有消息寄来。乳娘考虑到只有母女俩过日子,便在这小乡镇的临街租间小屋,摆个杂货摊度日。她们正说着话,娥从外面回来了。娥的记性真好,她依稀还记得这个阿姨,满面春风的向雪问好。雪眼里看到的娥,再也不是往日那个调皮的黄毛丫头了。她像一朵鲜艳的山茶花,有着矫健的风姿,是个能干的农家姑娘。听乳娘说,她是这条街道上的支前女模范,拥军积极分子。她一边劳动,一边组织妇女做军衣、军鞋等支援前线。乳娘说娥和福的感情从小就很好,自从福从军以后,她心里总牵挂着他,只盼着前方打胜战,国家早日得到解放,她的福就可以早日回家和她完婚。 \XYidj  
    从乳娘那里得知表姑已卧床不起,如雪听说后和乳娘商量:“乳娘啊,人活着就这么一场,往事不堪回首。我想表姑在有生之年,也会渴望看到她的孪生孙女儿,我想让她们一家人团圆,你说好不好?”乳娘说:“做人是这个道理,我没有意见,听太太的。”雪说:“我马上去玉瑶家,和她谈妥后,让她明天带上嫦,和我们一同去探望表姑。让嫦娥两姐妹会个面,再一起去探望她们的奶奶。这也是尽我们最后的一点心意,你看如何?”乳娘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如雪便和乳娘约定,明天一大早到船渡头会合,大家尽量早些,否则无船过渡就麻烦了。雪儿走了几步又回头,小声的交代乳娘,请她先不要和娥说明她的身世,等明天大家会面后,自己再见机行事。乳娘也觉得这样稳妥,很赞成。 \XYidj  
    如雪告别了乳娘,直接到玉瑶家里,把这事和她做个商量。玉瑶想起表姑早年对自己的恩惠,想到这惨淡的人生,不禁又唏嘘了一番。她的伤怀勾起了如雪心里的倒海翻江,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掉。只听玉瑶说,因为嫦正在上中学,她刚才叫嫦写了张请假条,让她出去找同学带去给老师,向学校请一天的假。如雪为了行动方便,当晚就在玉瑶家里歇息。次日四更天,她们三人就起早赶路。快到渡口时,天刚蒙蒙亮,就隐隐约约看到乳娘母女等在那里。这时江面上恰好有一条小船过来,她们赶紧摇手招呼。船家看看四处静悄悄的,只有这几个女人,便放心的把船摇过来了。她们上船后,便和船家约好,傍晚要他再来渡她们回家。开船后,雪细细的打量这一对孪生姐妹,她俩的长相和性格看来各不相同。嫦是柔弱的闺秀,属于古典的那种美;娥则属于开朗大方,带点儿辣味的那种村野的美。这两个年青女孩也互相打量着,娥很活泼,首先打破了沉寂,她咯咯地笑着对嫦说:“请问,我应该要喊你一声表妹吧?”嫦不知说什么好,腼腆的胡乱地点点头。雪就借这个机会把话挑明了:“她是你的亲姐姐,你理当要喊她姐姐的,你们本是孪生的姐妹啊。”这下娥吃了一惊,不知说什么好。乳娘急忙把话接下说:“你们的阿姨说的对,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说来话长啊!”嫦转身看着玉瑶,露出满脸的疑惑。玉瑶说:“今天带你去,去的就是你们自己的家,你们的奶奶病重,我们一起去探望她。也让她好好的看你们一眼,让她高兴高兴,懂了吗?”雪当即又把话接过来,她把当年发生的事向她们姐妹简单的说了一遍,姐妹俩才恍然大悟。如雪为了慎重起见,告诉乳娘和玉瑶,暂时还是不把真相告诉她们的父亲和继母,只要她们的奶奶知道就可以了。接着雪叮咛她们:“从此以后,你们姐妹要多来往,姐妹就是姐妹,何况还是同胞双生的?遇事一定要互相帮助,双方都多了个依靠,不是很好吗?”表姑和玉瑶听她这么说。心里的确很敬佩如雪,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她不但自己坚持这么做,而且还把这优良的家风传给下一代。她俩各自对自己的女儿说,要她们记住阿姨说的话,不要辜负了前辈的一番好意。 \XYidj  
    不一会儿,船上了岸,两姐妹手拉手的边走边谈。如雪她们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到了表姑的家,房屋经过了十年的风雨,破旧的多了,周遭也一片萧瑟。表姑躺在床上,竹根夫妇都在床前伺候着。竹根看到来人,等他认出是如雪她们时,真是喜从天降。他急忙叫内人去煮点心,再把母亲扶起来,继而在她的耳边激动的说着,说如雪她们看望她来了。竹根端过一把长凳招呼大家坐下,如雪来到床边,坐在床边。她不停地抚摸着表姑的双手,眼里含着泪,连声向她道歉。表姑高兴的说不出话,双手合十,频频作揖,然后用手指着两个姑娘。如雪赶快把嫦娥两姐妹招呼到床前,贴着表姑的耳旁说:“您的两个孙女儿来看您啦!”表姑高兴的流着泪,一边手握住一个孙女,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嘴里啊、啊的叫个不停。两个女孩看到这情景,声泪俱下,也不停的对着她喊奶奶......竹根很是茫然,他还蒙在鼓里。大家怕他知道后会旧病复发,也不去理会他。因为考虑到如今表姑病危,要是他再有个万一,岂不添乱?只要两个女孩的心里清楚,表姑生前无憾就好,竹根这两口子,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XYidj  
    大家用过了点心后,继续闲聊。经过聊天,才知道竹根后来生的儿子才上中学,因为他们的家在孤岛,来往极不方便,他就在学校里寄宿。午饭时,如雪喂表姑喝了几口面汤,她不但不能再喝,还呕了出来。接着喂她喝药汤,也是很难下咽,只见药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表姑虽然说不出话,精神看起来似乎还好,可能心里高兴,她一直微笑着向她们致意。如雪知道她的日子不多了,一阵心酸,忍不住泪水又滚了下来,赶紧背过身去,用手绢悄悄地擦去。玉瑶在无声地哭泣,因为触景生情,她想起了早年的生活,想起了过去的苦难,乳娘也在一边陪着她们落泪。后来她们才看到两姐妹打来了一盆热水,在为她们的奶奶洗脸洗手......傍晚,船家来招呼她们了,如雪赶紧把一个小红包放在表姑的枕下,说是略表一点儿心意。表姑张大嘴发出啊啊的声音,雪儿明白她心里难过,因为她们见上的这一面,即将要成为永远。 \XYidj  
34. \XYidj  
    学校放寒假了,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因为这些日子总不见子骥回家,慧嫂以及如雪和珂珂,她们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这天,前院有人喊:“陈家太太,您有信件请出来收取。”慧飞快的出去,不一会儿她就把信拿进来了。她往靠背椅上一坐,急忙开信阅读。读后她脸色突变,手里抓着信,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如雪见嫂子欢欢喜喜去拿信,还没看完就如此失态,一定是子骥那孩子发生了什么变故。如雪虽然不会写信,但她能看信。她立即从慧的手里接过信来,她不看犹可,这一看吃惊不小,只觉得腿脚发软,眼看要站不住了,那几张信纸从她的手中飞到地上。珂珂看她们似这般模样,急忙从屋里跑过来,她先扶住了母亲,再让她坐到椅子上。接着,她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信来阅读,读后怔怔的愣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只听珂珂“哦”的一声说:“原来是这样,都怪我,现在才明白过来。”她非常后悔自己以往的粗心,当时也没有仔细读懂那几张的漫画。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想不到子骥来了个先斩后奏,叫人措手不及,谁能奈他何?珂珂因为年轻,缺少阅历,并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以为学校开学时子骥自然就会返回。珂珂急忙为两位大人各斟上一杯茶水,劝她们先喝一口,不要太着急。她含着泪说:“舅妈,妈妈,你们不要这样着急,事情既然成这样,再着急也是没用的。这一切,都怪我迟钝,没能及时识破他暗藏的机关。你们要骂就骂我吧。”慧和如雪喝过水后,缓过一口气来,再仔细地问过珂珂子骥当时的情况,珂珂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都说给她俩听,慧和雪听后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们俩都知道当前海关的形势非常紧张,虽说一衣带水,要平安的往返可不容易了。唉,这些乳臭未干的孩子,根本就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事情成了这样,惟有心存侥幸或求菩萨保佑了。 \XYidj  
    这年头,家里接二连三发生一连串不顺心的事,谁也没有心思过年。特别是子骥这孩子最让如雪揪心了,慧嫂嘴上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是她的内心雪是很清楚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对此,如雪很是自责。她们三人白天都装着没事的人一样,夜晚各伤各的心,各抹各的泪。她们三人好容易盼到了开学,可是望眼欲穿,总不见子骥有消息来。当前,国民对中国的解放、对台湾的问题都投入了极大的兴趣和热情,到处都三五成群的议论着。解放全中国的胜利捷报,频频传来。可民众对台湾的问题,则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慧和如雪虽是妇道人家,也知道解放军打了胜战,全国就要解放,人民从此可以安居乐业。她们在由衷高兴之余,当然最关心台湾的问题究竟会如何解决?而这,看似没有答案,其实她们心里不约而同的都有了答案,这真是令人寝食难安啦。故此,如雪回了老家一趟,让马乐出去打听有关台湾方面的传闻。马乐听大嫂说到大侄子去台湾的消息,他这一惊是非同小可。他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四处打听,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大声地对如雪说:“大嫂,听说现在海峡情况相当的危急,两岸都是重兵把守。有的人说海面已经进入戒严的状态,飞机和船只都不能随便来往。子骥这孩子啊,恐怕是回不来了!这样糟糕的事叫人如何是好呢?”后面的话,二妮想阻止他已是来不及了。马乐是个直性子的人,心里藏不住话。他心里一着急,便一股脑儿的把什么都说了出来。如雪听后叫苦连天,这让自己怎么回去?回去后怎么向慧嫂陈言呢?她捶胸顿足的说:“天啊,我的命为什么这么的苦啊!马逸啊马逸,你究竟身在何处?你到底是生还是死呢?你自己看看,你这造的是什么孽啊!孩子出走了,现在教我如何向我的兄嫂交代呢?都说天无绝人之路,难道大陆与台湾这条路,从此就这样断绝了吗?子骥啊子骥,你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你这私下打的是哪一路的算盘?世上的路有千万条,你偏就选了这一条。如今你是有家难返,姑妈我是有口难张。我恨就恨这薄情寡义的马逸,我这辈子受的苦,全都是因为了谁啊?”在这万般无奈之际,如雪一股怨恨之情油然而生,冥冥之中觉得好像是受了鬼使神差一般。她哭号着,渐渐的哭也没了眼泪,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迷过去了。 \XYidj  
    如雪在昏迷中,好像自己正在爬山涉水,不停地在寻找着马逸和子骥。马乐一家和乡邻的熟人,都坐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人们只听见她的嘴里不断地喊着马逸、子骥......都替她感到伤心。大家虽然很着急,但是谁也不敢把这些消息告诉慧嫂和珂珂。他们请来了医生,灌了雪一些汤药,还给她做了针灸。医生说要让她尽量保持平静,过一会儿她就会清醒的。众人看如雪对马逸的爱恨情结过于深重,便一起合议,看看要采用什么办法来与她夫妻俩做个彻底了断。马乐说:“大嫂她总不肯死心,这么多年了还总是念着我哥。年轻时她都不改嫁,矢志贞守。现在珂珂都成了大姑娘了,难道她还会同意改嫁吗?”众人说不是这个意思,是说她总不肯相信马逸死了,我们一定要让她相信马逸确实是死了,这样,她的心从此就不会再记挂他了。马乐说:“难道你们还有什么好办法不成?”有个婶婆说她娘家那边,最近从天竺来了几个的神汉和巫婆,专门为人寻梦,据说法术很高。那些崇拜和迷信道士的人,都纷纷去找他们,让他们到自己家里去做法。我们何不找他们来给如雪寻梦、解梦呢?那时的人也许是出于信仰,也可能是因为愚昧无知,所以很相信这一套的。于是,大伙儿就提议让马乐去请“神者”来家里做法。马乐说凡是为了大嫂好,他都同意。可是要等大嫂醒了以后当面和她说说看,一定要取得她本人的同意才好。 \XYidj  
    如雪醒过来后,听族人说起寻梦这件事。她记起了自己早年在天后庵,曾亲眼见过有人施此法术。(古时的人把寻梦称作迷幻术,现代人按医理来分析应该是属于催眠术之类吧。因为作法是用暗示、启发的心理来引导被施加者的。)去寻梦的人,有的很容易入梦,寻梦后便能如愿以偿。施幻术的人即时析梦,说是阴阳之间的二者互相还是有缘分,所以能得以一见,甚至还能解语;有的则空梦一场,据施幻者说,也许是求梦者心还不诚;也许是阴间的鬼魂不愿意会见;也许这个人说不定还活着。析梦者便说此是缘浅或无缘所至。更有甚者,不但没有梦到所要见的人,还深受其害,寻梦后有的生了重病,有的甚至当场死亡。当然,这后者较为罕见。因此,做法的人对这些意外也采取些防范措施。如雪不是不知道伏案寻梦的痛苦,只是她想与其这样活着,不如拼一死求个究竟,但愿我能与马逸一同入梦。于是,如雪便向众人点了点头,应允下了这桩事。如雪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这么多年来对马逸的思念,这些夫妻间的爱恨情怨,长年来实在是被自己藏得太深,如今应该是要借此发散发散了。如果马逸他确实是在阴间,我和他倘若缘分未尽,能在梦里见上他一面,能把事情问个明白,纵是死我也心甘。我们孤儿寡母在这非常的岁月,在这苦难而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奔波,是多么的艰辛!为了尽自己的那一份责任,事事都要委曲求全、处处得寄人篱下。虽说娘家兄嫂和小叔一家对自己和珂珂都非常的厚待,可是他们的家毕竟都不是自己的家。如雪非常羡慕的是:像大多数人那样,拥有一个夫妻子女团团圆圆完美的家。美好的亲情,毕竟是有别于夫妻的情爱;长辈们对珂珂的疼爱,也有别于父女之间的亲情。如雪长年以来心里的苦楚,就是对马逸的爱与恨。她能和谁说?即使是和她最知己的慧嫂,也是不能完全不管不顾的尽情倾吐。她这一肚子的苦水即使是在梦里,也要向马逸彻底的发泄一通,这才解恨解气。如雪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比如说寻梦后生了重病、或当场遭遇不测,这倒也罢了;疑惑的是万一寻梦不能如愿,或入了梦却见不到马逸那该怎么办?那么神者究竟是会说自己今生与马逸再也无缘相见,还是会说他根本没死,至今还存活着呢?如雪不敢再往下想,说到底,还是一万个的无奈啊!这才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雪想到此,不禁又悲从中来,呜呜咽咽,哽哽噎噎的哭泣起来。 \XYidj  
35. \XYidj  
     如雪的伏案寻梦,不用说没有成功,反而因此生了一场重病。如雪想自己是这么虔诚的伏桌寻梦:沐浴更衣、斋戒上香、焚烧纸钱......一件也没落下;那些道士敲着木鱼、念着魔咒和经文,神汉巫婆手摇铃铛跳起了大神,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我明明感觉是入睡了,可是不但没有寻到梦境,而且又总是迷迷糊糊,耳边还听得到围观人们的议论,却又醒不过来。听到“神者”说在行走,感觉自己的双腿也情不自禁的摆动不停,想停下来腿又不听使唤。这究竟是为什么?提起你这马逸,着实可恨可恼,除非你这个人是因为还活着才见不到,那还可另当别论。否则,我岂能轻饶了你!从此后我与你恩断情绝,再也不会想你了,即使是百年后我也不和你同穴的。心里这么想着,耳边又听道士说不能继续了,因为伏案的时间不仅到了,而且还超过了,所以“神者”宣布她的寻梦无效。如雪已经也太辛苦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都瘫倒了。她能感觉到被两个壮汉搀回屋里,眼睛就是睁不开,以后就完全失去知觉了。她这样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几天,全靠二妮喂她喝些水和稀粥,没有她的帮助总起不了床。慧嫂得到如雪生病的消息,带上珂珂一起来探望她。慧嫂安慰雪:“姑啊,你不必太自责,你这何苦来着?这也是天意,这样的结果有谁能预料得到呢?我估计子骥不会有事的,还有他的女朋友和他在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珂珂也劝母亲:“妈。你要把心放宽,表弟是那么的聪明能干,即使一时回不来,也不至于会流落街头挨饿受冻的,您说是不是啊?”雪听后点了点头,热泪滚滚而下。珂珂送走舅妈后,为了伺候母亲饮食起居,母女俩就这样在自己的家里住下了。 \XYidj  
     在如雪生病期间,有一个连队的解放军开到了村子里,由村长安排他们分驻民家。马乐他们家的厅堂,安排了一个排的战士进驻。自从这儿有了这些年轻人,整个院子都显得格外热闹。每天一大早,军号就吹得嘟嘟响,解放军战士上操、练兵、行军,回来时还唱着歌。老百姓觉得非常新鲜,个个都兴高采烈的沿途观看,看后都说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队伍就是不一样,真棒!战士们利用休息的时间,把住家院子的周遭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有的战士看到如雪母女生活方面有困难,他们经常帮助如雪家里挑水、劈柴,干些粗活。如雪家里的水缸,水总是装的满满的,劈过的柴火也总叠得整整齐齐。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是嘴里说的,而是用行动做出来的,因此老百姓对革命的队伍很信服,非常的拥护。如雪卧床期间受到战士们蓬勃气势的感染,顿觉得精神清爽了很多,病也就见好了。她本来就是热心的人,看到这些孩子年轻轻的就离开家乡,离开父母,很不忍心;看到他们个个都这么活泼健壮,心里又非常喜欢。她想:解放军真好!老话都说,好铁不打钉,好子不当兵。看来世道真的变了。她病好后经常为战士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很受战士的欢迎。如雪逢人就夸住在家里的这个部队,她打心眼里疼爱这些孩子,无比热爱解放军。 \XYidj  
    解放啦,打土豪,分田地。如雪和马乐也各有分配。如雪考虑到自己不会下田,为了管理方便,要求分屋边的这一块园地。战士们帮助她和珂珂在这块地里种上枇杷,枇杷树下套种些青菜。如雪早起,想去园里给才种下的植物浇水,发现战士们已经把这些事全帮她做好了。她激动得热泪盈眶,诚心诚意的要为孩子们做些好吃的,可是他们都婉言谢绝,如雪心里真是难过啊!排长看到这情景,就对战士们说:“这是大妈对我们的一片心意,我们吃了吧。”如雪才高兴起来。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发现送过来的空碗里放着钱呢!马乐的长子昆是青壮年,当上了乡村的民兵,在劳动和操练之余,抓紧学习文化,说是要扫除文盲。次子仲因家贫上学的迟,刚高小毕业。雪和马乐私下说要让他跟上部队走。一天清晨,昆告诉如雪说:“伯母,我们民兵今天要去执行任务。我们这个地方上的地主恶霸,要开宣判会公审他们,然后要押解几个罪大恶极、民愤极大的,到江边的沙滩上执行枪决。你们饭后,一起去会场那儿看看吧。”如雪后来和珂珂跟随着马乐他们,来到了公审会场看审判,如雪想到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句老话。看来善恶真是分明。散会后,母女俩因为胆小,不敢去江边看枪毙,就回家来了。乡间的男人们,他们群情振奋,挥舞着手上的小红旗,嘴里喊着口号,蜂涌向江边......过没多久,只见马乐回来了,他对如雪说:“我先回来了,那个被称作‘大头’的地主,脑袋开了花,脑浆迸出来了。坤他们靠的近,我有点不放心呢。”如雪双手合十,嘴里善哉善哉的念叨着,她对马乐说:“小叔,一个男子汉也让他历练历练,他就知道做人要做堂堂正正的人,千万不可做坏事。你放心吧,昆不会有事的。”马乐说:“大嫂,忘记与你说了,我抱给人家的那个女儿,政府帮我做主,解除了童养媳的身份,以后可以回家和我们来往,还听说那家的孩子参军去了。”如雪很高兴,说参军好!马乐又告诉她,因为她生病,外面的事情都不知道。现在提倡妇女翻身,寡妇可以再嫁;妓女可以从良;不能养童养媳等。雪觉得解放了真好,自己真是白活了半辈子,庆幸珂珂赶上了好年代,心里更加后悔以往的过失。就千交代万交代马乐多加留意,要给珂珂讲一门好亲事。马乐心里快活的不得了,他想:真是万象更新啦! \XYidj  
    入冬以后,这支驻扎在乡间的部队要开走了。如雪实在舍不得这些孩子,战士还没走,她就开始难过了。她一边念念叨叨的,一边和二妮一起为仲打点行装。马乐知道大嫂和战士们相处的很好,彼此都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从此又天南地北,人各一方,自然是很难过的。而且马乐深知大嫂是重男轻女,这种的思想依然还存在,她总是偏爱男孩子。为了使她不至于太伤心,不至于因为与战士的分别又想起子骥,就和二妮旧话重提,要把昆过继给如雪。得到二妮母子的同意后,他就把话和如雪挑明,如雪当然喜欢,当即就答应了,他们按俗例立即办理此事。珂珂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服气,她认为女孩也不差。一向以来,珂珂对她母亲的这些旧观念和做法,心里其实很不以为然,可是她既无法说服母亲,更不敢反抗。所以珂珂从来就把这些不满放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而如雪总是固执己见,认为自己这余生还不是只为了珂珂?无论珂珂怎样,她都不会袖手旁观,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XYidj  
    如雪找到了排长,好说歹说,要让他带上仲,跟着他们一起走。当时参军的青年很多,地方上积极鼓励支持,参军的小青年戴上大红花,村干部带着村民一路敲锣打鼓的送喜报......临行,还把他们送到了村外的路口,直到看不见了为止。学校的师生也分列在道路的两旁,文艺队的手举花束,舞着彩练,载歌载舞的欢送战士。战士们激动得很,他们舍不得这个地方,舍不得这里的大妈大婶,为了革命的事业,他们还是流着泪依依惜别。他们高举着五星红旗,扛着枪、唱着歌,踏上了新的征程。 \XYidj  
36. \XYidj  
    土改工作组里有个方姐,她的家庭贫苦,工人身份。方姐待人热情,工作积极,在这一带有很好的口碑。她出于土改工作的需要,经常要深入到村民家里,了解各家的具体情况。她到了如雪、马乐家里几次,不但对他们两家的和睦共处很欣赏,还看上了珂珂的品貌,要替自己的弟弟保媒。她的弟弟方漩一表人才,聪明能干,喜爱文艺。方漩在城市工作,每天傍晚坚持步行回家。他在家的夜晚以及节假日,都到家乡区政府的土改宣传队排练文娱节目、到四乡五邻宣传演出。如雪母女曾经和大家一起,观看过他们的演出,对方漩的印象深刻、很有好感。马乐为了慎重起见,又亲自去各方打听,详细了解。因为彼此都是近邻,所以不消几日的功夫,便打听到方漩是出身于书香世家,上有母亲、兄姐,下无弟妹。兄姐都各自成家了,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人品不用说了,而且还有房有地,生活可以自给。虽然家境一般,可他们家的家声远扬,是名门望族。方漩比珂珂大一岁,至今还未婚配。他们家里的兄弟大多参加过革命工作,都能不计个人得失,对革命工作做出了应有的贡献。马乐把这些情况一一说给嫂子听。如雪为了这件事,特地回了趟娘家。她想听听慧嫂的意见。慧嫂从如雪这里得知具体的情况后,对这门亲事确实很赞成,她让如雪自己好好把握。如雪回家后把所有的情况都说给珂珂听,她觉得珂珂有文化,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会有自己的见解,她的婚事更应该与之商量,让珂珂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恰好方姐又到她们家这一带来办事,马乐借这机会和方姐交谈之后,再征得如雪母女的同意,她们就约定本星期日的休息时间,由方姐带弟弟来如雪家双方会个面。 \XYidj  
    星期日这天,方姐带着她的弟弟漩来到了如雪家。如雪以前只是远远地看漩在戏台上演戏,而今能在近处,便可以仔细端详细节的问题。首先是漩的长相、仪表、气度,如雪有她自己的一套面相法。她用这些讲究来细细衡量漩,当然不可能十全十美,但是有出入的地方雪说要能够得以互补,就能扬长避短,问题也不是很大。比如她对五官的讲究吧,漩惟有人中短了些些,可是他的那双大而长的耳朵很厚实,就可以弥补过来......如此等等,因此件件都符合雪的要求,算是把他看上了。接着,如雪再和他交谈了一会儿,方漩的言谈举止甚是不俗,如雪心里更满意了。珂珂呢?她坐在一边低着头,只悄悄地看了漩一眼,就红了脸,未曾多说话。只有问到她时,她才轻声的应答几句。不知为什么,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也不是未曾提过亲,双方都高不成低不就的。可是这次方漩和珂珂却能一见如故,他们相互间的第一印象都不差;漩从姐姐那里了解到珂珂具有初中文化水平,经过自己的这番观察,感觉到珂珂果然有气质。在漩的眼里,珂珂端庄稳重、温柔娴静、容貌秀丽。因此这一场“相亲”进行得很顺利,男女双方都看上了。因为方漩和珂珂年龄都大了,婚事不必太拖拉。于是就按俗例,女家的长辈或代表到男方家庭进行一番实地考察,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男家就可以向女家下聘礼。一切程序都进展顺利,他们两家便约定下半年的年内给这一对的儿女成婚。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春节要到了,珂珂和方漩举行了一个既文明又简单的婚礼。 \XYidj  
    一天,乳娘捎信来了,说是她的儿子福从北京寄来了信,让她们母女到北京去探亲。乳娘想在动身前让雪再到他们家一次,和她商量些事。第二天,如雪早早到了她家。娥不在家里,上街买东西去了。乳娘见如雪来了,就满面春风,笑逐颜开地和她打招呼。如雪不用说也是和她一样心里高兴着呢!雪和乳娘经过交谈才知道,福从军后跟随部队南征北战,立了不少功勋,逐渐被上级提拔,现在营部工作,目前部队驻北京地区。首长考虑到工作需要,考虑到福多年未和家人团聚,因此决定让他的亲属来部队探亲。乳娘打算趁这次带娥上北京的机会,给他们俩完婚,就在部队举行婚礼。她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给如雪听,征求她的意见。如雪当然很赞成,她对乳娘说:“福和娥从小一块儿长大,是常言说的‘青梅竹马’,他们的感情深厚着呢!你们母女好容易盼到解放,才有了福的消息。去部队探亲,这么好的机遇怎么能再错过呢?我真的是从心里替你们感到高兴。你们从北京回来以后,可要记住请我们吃喜糖、喝喜酒哦!”乳娘说:“这是一定的,我们怎么会忘记太太的恩惠呢?”雪说:“您还是这么客气,太太这句话就免了吧。我们情同姐妹。孩子们都喊我阿姨,你就叫我雪妹子还更亲切,你说是不是?”乳娘说:“一向习惯了叫您太太,其实也无所谓,就算是对您的尊称吧。”雪说:“我们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磨难,还能够心贴着心,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虽说我的身边现在就剩下些首饰,但是能把孩子拉扯大,而今嫁出去了,也是很不容易的啊。这个戒指,是我送给娥的见面礼,是我做为阿姨的一点心意,请你代娥收下它吧,别忘了转告娥,这是我对他们的祝福!”乳娘深知如雪的性格,她代娥收下,向如雪表示了真心的感谢。接着乳娘说,等她们从北京回来后,一定会专程去拜访如雪的。 \XYidj  
    过了个把月,乳娘和娥果然到如雪家里来拜谢,给如雪带来了一些礼物和北京的土产。如雪下厨煮了几碗菜,让昆去买来两瓶好酒招待她们。马乐、二妮也过来了,大家一起聚会,人人都喜气洋洋的,大家觉得近来事事都很舒心。乳娘婆媳告辞后,如雪把礼物整理一下,她看到了北京的土特产果脯之类,睹物伤情,又想起了永青、马逸他们当年的情景。如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想,马逸暂且就不说他了,不知永青是否还健在?不知他们过得可好?下次娥要是再去北京探亲,我一定拜托她代为打听这个人,唉,人啦,总是会念旧的,看来我也老了。她这样边想着,边拿出一部分礼物,给马乐两口子送过去。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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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XYidj  
     一转眼到了农历正月底,是古代相传至今的本地民俗孝顺节(拗九节)。家家户户已经出嫁的女儿,在这一天都要煮好拗九粥,再买好猪蹄、羊腿之类的食物,然后挑上一担回娘家孝顺父母。如果女家父母的年龄恰好是带九的,或能给九整除的,还要再另送一副太平面。珂珂也不例外,小夫妻一起回家来看望如雪。如雪趁着姑爷在吃点心(太平面),悄悄地把珂珂叫到屋里询问,如雪得知珂珂有喜后,高兴得合不拢嘴。她打算明天让昆到乡镇的集市上,买几只小鸡回来好生喂养,到时把这精心饲养的鸡送给珂珂坐月子吃。 \XYidj  
    清明节,家家户户都去上坟。如雪和昆走在路上,远远地看到乳娘也在赶路。她真是喜出望外,张大喉咙大声的喊。乳娘隐隐约约的听到有谁在叫她,她马上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如雪,她转身向如雪奔过来。如雪一路小跑过去,两人紧紧地握住手,只听如雪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她说:“我的心里老惦记着你们,正想抽空去你家看看,就这么刚好碰到,真是太好了。”乳娘说:“是啊,我因为儿女的事情,正打算上您家找您商量呢。”如雪说:“有什么事啊?你们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娥有好消息了吧”乳娘点点头说:“你们好吗?珂珂的情况怎样?”这时昆走过来,如雪笑嘻嘻的看着昆对乳娘说:“我现在是和昆一起过日子,他已经改口叫我妈妈啦。珂珂婚后夫妻很恩爱,也正害喜呢。”乳娘说:“我已经猜到了,我们两家真是双喜临门!”如雪说:“谁说不是呢?可是你为何还愁眉不展的呢?”乳娘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哪里有太太您这样的福气,我原本还想等娥把孩子生下后,让她跟随在福身边,做个军属也好。可是福来信说,他所在的部队不久又要上前线,要到朝鲜去作战,抗美援朝,我真担心他。现在娥身怀有孕,还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白天去下地干活,晚上还要参加扫盲班学文化。如今她又当上了妇女干部,里里外外的事已经够她忙的了,可是到家里找她处理琐事的人还真不少。”雪说:“支援朝鲜、保家卫国;学习文化、扫除文盲,这两件事我们都是要支持的。娥这孩子真是太能干了。你要告诉她,孕妇也是要注意身体,不可以太累的。好在我们两家相距不远,我的家里有了昆,家事他会看管;珂珂呢?她的婆家会照料她坐月子,这样我就有空到你那儿帮点儿忙,我想问题不会太大的。”于是,两个人客套了一番,就各自分手上坟去了。 \XYidj  
    娥是村妇女干部,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感到工作存在困难。为了更好的搞好本乡村的扫盲工作,开展各项文娱活动,她到区里找领导,请求帮助。恰好区委人事干部也正在找她,他告诉娥,上级也考虑到乡村开展学文化工作的困难,联系上了西山新来的一批驻军。驻军的指导员为了更好地搞好军民关系,真正体现军民一家亲,很快答应了地方上的要求。从现在起,驻军部队每天夜晚会分配战士,深入到各乡村协助扫盲,同时开展文娱汇演等各种活动。娥听后大喜过望,连声说谢谢!接着人事干部又向她打听、了解马乐这个人,说是驻军里有个叫林浩的排长,托他打听这个人。娥马上告诉他,马乐的大嫂和自己的母亲情同姐妹,我们两家彼此做亲戚来往,情况很熟悉的,有什么事尽管说吧。人事干部立即摇响了电话,联系驻守部队。不一会儿这个名叫林浩的排长和他的指导员,一起坐着小吉普车来了。他们叫娥上车,正好可以给他们带路,一起去马乐家。因为他们是驱车去,所以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到达了目的地。马乐把客人迎进门,二妮忙着烧水泡茶,如雪帮马乐接待客人。双方经过一番交谈后,才知道林浩原来是永青的孩子。那年永青去台北帮助马逸,替他运筹。就在这期间,北平一个宪兵小队长看上了他的夫人,整天打着歪主意。当他看到永青回家来时,就勾结日本鬼子,借故把永青枪杀了。丈夫的噩耗传来,林浩的母亲悲痛欲绝,她怕自己会落入敌手,交代儿子带上行装去投靠马乐叔叔。然后她趁儿子不备,跳楼自尽了。林浩带着家仇国恨投奔了八路军。林浩和福的年龄相仿,遭遇也有点相同,只是他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林浩从军后英勇杀敌,屡立战功,提升为该驻军的排长。如今他跟随着这支部队南下,驻扎在这个地方的西山,就有了寻找马乐的机会。马乐和如雪听了他的叙述后悲喜交加,悲的是他的父母双双遇难,惨死在日寇的铁蹄之下。如雪曾想寻找永青,了解马逸的情况,现在看来彻底的成为了泡影;喜的是林浩年少有志、从军杀敌,报仇雪恨得以功成。眼下他年轻有为,真是可喜可贺!永青两口子死也可以瞑目了。雪儿本想寻找永青叙旧,却因为福去抗美援朝,断了这个念头。而今她在失望之余,又令人意料之外的遇到了他家的孩子。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大家同样都在感慨着、唏嘘着...... \XYidj  
    自此后,林浩就带着他们排的战士,到了娥的乡村,帮助娥做工作。娥不顾自己身怀有孕,非常积极的向林浩他们学习文化,勇敢热情的开展各种组织宣传工作,因此她进步得很快。马乐过继给雪儿的长子昆,他的相貌堂堂,比他的父亲魁梧多了。可是昆的为人则和马乐一样憨厚,做起事来脑筋不够用。昆除了干农活、民兵操练很出色以外,学起文化来就不那么管用了,主要是不够聪明,又缺乏耐心。因为当时农村人才的缺乏,村委还把昆列为培养对象。他们先让昆当上民兵小队长,算是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可是他对写字读书总是提不起精神,如雪除了一直督促他学习,实在也别无他法。如雪对昆的期待在无可奈何和失望之余,只好做自我安慰。她想:如果昆能像他父亲那样安分守己,不招惹是非,虽说不是一块好材料,也可以作为自己老来的依靠。他们这一代人,应该可以不象我们这辈人这样的遭难。以后找机会,给他说上一门亲事,这样一家人可以都在一起,团团圆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算是幸福的一桩美事。 \XYidj  
     解放后的五十年代,这里的乡村道路基本是石子路、青石板路。那时的人,都时兴穿着木屐拖鞋走路。特别是在夏天,妇女和小孩们,都踩着花花绿绿的木屐拖鞋,在石板铺的天井里、过道和走廊上,嘎达嘎达的走来走去。珂珂也穿着一双这样的木拖,挺着个肚子,拿了盆衣服,把她脚下的路踩得噼里啪啦的。她正扭扭捏捏的走向河边,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不轻,她好久都起不来。河边的妇女看到了,慌忙跑过来扶她起来,一叠连声的问她摔坏了哪里没有?她疼得都说不出话来,直不起身子。有两个堂嫂搀扶着她回家去。珂珂的婆婆正在给她的老三媳妇伺候着月子。这一大家子人吃饭,除了要烧好饭菜以外,还要给月子里的大人、小孩煮吃洗漱,再把饲养的家禽家畜喂好。她整天颠簸着一双的小脚,忙得不可开交。当她听到珂珂摔跤了,虽然心里很着急,可还是叫人去买了安胎药来,再急匆匆的一路摇晃着跑过去看望珂珂。她老人家一边安慰她,一边抚摸着她的肚子,让她吃药。珂珂服过药,肚子继续疼了一阵又一阵,后来才慢慢不疼了。第二天,婆婆看她应该没什么事了,叫她还要在床上躺着,要继续吃药,要多休息几天。然后一再交代珂珂,不用再做这些家事。她宁可自己多辛苦,只求珂珂能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因为珂珂侥幸没有摔成早产,她们也就不告诉如雪这个事情,怕她知道了反而多一份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根本就没这个必要,既然于事无补,那又何苦来着?珂珂再过几个月就要分娩了,她吃一次亏长一次智,不断提醒自己以后要多加小心,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XYidj  
38. \XYidj  
    娥照预产期计算,提前了七天顺产一个男婴。这个婴儿白白胖胖的又强壮又可爱,如雪帮助乳娘照顾她们母子,眼看着这么可爱的男孩,心里羡慕的不得了。她一有空就把他抱在怀里仔细端详,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在他的小脸、小手上亲一亲,有时还摸摸他的小脚丫。娥说:“阿姨,听我妈说,您非常喜欢小孩子,经您的手带过的小孩已有好几个了,您不但不厌烦,还喜欢的不得了。珂珂姐姐要是给您生下个大胖娃娃来,不知您会高兴得像什么样呢!”如雪说:“是啊,珂珂也该是时候了,可是总不见好消息传来。你的这个宝宝是个男孩,他在娘肚子里耐不住寂寞,便早早的跳出来玩,他急着要看看这个世界。哪像珂珂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慢吞吞的,总不见动静。依我看,她的这个孩子十之八九是个女孩呢。”乳娘接下话来说:“我觉得女孩其实也蛮不错的,又漂亮又温顺,乖着呢。”如雪说:“谁说不是呢?头胎生育,生男生女都无所谓的,只是按传统的规矩先有个男的,亲家母和姑爷的心里总是会更实在,我也更放心些。可是这世上的事是百般不由人,只能听天由命啊。”乳娘深深地知道她的心病,就很快的改换了话题。 \XYidj  
    珂珂的婆婆也正念叨着,她说珂珂超过了预产期好几天了,就炒了几次生姜加红糖的蛋酒,要珂珂吃下去。第二天一大早,珂珂开始肚子疼了。婆婆给她准备了一个崭新的油漆过的高脚盆,叫来珂珂的几个妯娌轮流照看,让方漩去找自己的一个表妹来家里接生。她的这个表妹从早年起就信神佛,家里供着观世音大士的佛像,一年到头香火不断。她一生都当稳婆,据说她接生的技术很熟练。漩的这个姨妈家与之相距很远,他本来路就走得快,今天心里一着急,走得越发得快。漩这样急匆匆的赶路,好容易才到了她家,可是他却吃了个闭门羹,姨妈给人家做佛事去了,一时还没回来。方漩心里牵挂着珂珂,他不能久等便立即返回,就近找了个接生的妇女。方漩心里又高兴又紧张,带着那个接生婆一路奔回来,生怕会来不及。当他看到门庭冷清清的,就知道孩子的出生还没到时候。他见稳婆进了产妇房里,便转身到厨房帮忙母亲杀鸡。他一边干着活儿,一边聆听着里屋的动静。 \XYidj  
    直到太阳都偏西了,珂珂还是没有把孩子生下来。只听得稳婆说:“怎么回事?产妇羊水破了很久了,还不见婴儿露青呢!”珂珂的婆婆又炒了一碗蛋酒端进去给她吃,看到珂珂很痛苦的样子,就不断地安慰她不要心急。她说孩子的出生是有时辰的,时辰一到孩子自然就落地了。珂珂痛得说不出话,感激的向婆婆点了点头。那几个妯娌把珂珂扶起来,要她行走,说是这样或许会更快些。这样折腾到了天黑,还是瞎忙,于是大家都各自回家吃饭。其实漩一家人心里都是又担心又着急的,可她们又不敢让珂珂看出来。因为珂珂胆子小,要是她害怕了事情还更难办。方漩心里也急啊,可是他不紧张,他认为珂珂比较娇气,平时少劳碌,二十几岁了才生第一胎,肯定会遭些罪的。他谨遵古训,不能到产房里去观看。为了活跃气氛,他就在房子外头说些笑话,唱唱几句曲子穷开心,为的是让珂珂不紧张。珂珂看他总不进来安慰自己,心里很生气,又听到他在外头又说又笑的,心里更加生气了。但她向来怕羞,再生气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害怕惹人家笑话呢。到了下半夜,请的稳婆总不见她来,方漩只好打着手电筒连夜去请姨妈。天刚蒙蒙亮,方漩带着姨妈来了,大家心里重新充满了希望。表姨妈一进门就到产房细细看过产妇,再叫人烧起高香,她跪在蒲盘上,口里叽叽咕咕的念着经。过了一会儿她才起来,叫帮忙的人把高脚盆清理好,再铺上新的草纸。可是因为珂珂生产的时间拖得太久,草纸显然不够用。这里是远郊,一时买不到草纸,时间又很仓促,怎么办呢?她们就用老办法,把几家人灶里的草木灰各取一些来装在布袋里,然后把这袋子放在高脚盆里,再让产妇坐在上面待产。大家轮流用过了早饭,婆婆喂珂珂吃鸡汤蛋酒泡的线面,珂珂实在没有胃口她不想吃。婆婆对珂珂说:“你千万不要害怕,没事的。再怎么难受也要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孩子就生得快。我们做女人的命苦,你看哪个人家不都是生下好几个来?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母亲是很谨慎的人,我们不便叫她来陪你,要等你把孩子生下后,再让漩去通知她。”珂珂虽然痛苦不堪,还是很感激的朝她的婆婆点了点头。眼看午时到了,婴儿才开始露头。大家顿时激动了起来,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只听得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有的甚至把煤油都拿进去使用。里屋喧闹得很,恰好这时有一只母鸡下好了蛋,扑打着翅膀,咯咯咯的大声唱着。方漩边捡蛋,边打趣的说:“你们看,母鸡的蛋都生下来了,屋里的孩子生下来了吗?”珂珂再也忍不住了,情不自禁的朝着他大叫一声:“方漩你好坏,你真的好坏啊!”她一用力,这不,孩子就生下来了!大家嘻嘻哈哈大笑,兴高采烈的说请将不如激将,漩的这一招可好了!可是,孩子落地后怎么不哭呢?大家一时又愣住了。姨妈说这个孩子被脐带绕着了,她好容易才断好脐带,然后把婴儿倒提起来,在小屁股上拍了几下,孩子还是不哭。这时方漩才紧张起来,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三步并成两步踏进房里,看到婴儿的头被挤的尖尖的、脸成了窄窄长长的,全身青紫。他知道孩子的情况很危急,只见他的姨妈毫不犹豫,立即从自己脑后的发髻里拔下一根银簪,对准婴儿的牙床猛刺进去,只听得“哇”的一响,宝宝哭出声来了,大家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漩的长兄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很风趣地说:“我正要把准备好的畚箕锄头拿出来,这孩子很体谅我,我就不用走这一遭,这孩子不让我劳动,可懂事着呢!”大家又大笑起来。开心过后才记起要给产妇吃些东西,要给孩子洗澡。妯娌们照料珂珂,婆婆把她提进来的一桶热水,倒在澡盆里后,几个女人又忙开了,她们这时才发现珂珂生下的是一个女孩。漩在婴儿哭的时候早就看清楚了,他悄悄的退出去,正在思考着孩子的名字。因为这个孩子来之不易,谁也不嫌弃她是一个女孩,倒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很稀罕的事呢!她的奶奶为之犒劳了她的表妹、祭祀了祖宗的牌位,说是有了神佛的保护,有了祖宗的阴德庇佑。婴儿的父亲给她取名叫做小晚,因为她姗姗来迟,是一个坐末班车的材料。珂珂的难产,用现代人的眼光看,除了珂珂自身原因的客观存在以外,和她后来摔的那一跤也是有关系的。只是当时的人们意识愚昧、思想落后;他们的生活、医疗各方面的条件全都很差,很多常识是当时的人们无法理解无法应用,痛苦和失误也就无法避免了。从婴儿出生的全过程,可以看出漩的睿智,他有着超越时代的某些感知,聪明过人。 \XYidj  
    午饭后,漩才去岳母家,他报喜不报忧,不敢告诉她的丈母娘珂珂是难产这件事。如雪一听姑爷说珂珂顺产生下个女娃娃,她就会意的笑了,因为这早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听后笑眯眯的,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漩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阅历不深,思想很单纯。他说:“妈,您现在是外婆了!”如雪的脸微微一红,他继续对她岳母说:“好奇怪呢,这个孩子洗过澡、穿上衣服以后显得很耐看,越看越好看,不像才落地时的样子。不信,您到我家看看吧,她长得很漂亮,而且还很像您呢!”如雪听到女婿这样称赞,她微红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漩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高兴,竟忘了她长年守寡,养成了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习惯。自己这样口无遮拦,实在是有点儿唐突了。他这么一领悟,反而不知所措了。恰好昆这个小舅子这时过来招呼他,说是他的叔和婶叫姐夫过去他们家,去用过些点心后再聊天,这才给他解了围。马乐两口子一见到方漩,赶紧给他贺喜。如雪她们是外家,要遵照本地的习俗,即是娘家人要在孩子办三朝这一天,才到姑爷家送礼祝贺。小晚办三朝这一天,珂珂娘家走亲戚的队伍,由小舅子昆带领着,岳母娘如雪跟在后面,马乐夫妻和诸亲友挑着三大担子的各色物品,还有家养的又肥又大的好多鸡鸭。大伙儿一路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去姐夫家里“送生”。 \XYidj  
39. \XYidj  
     珂珂母女满月那天,家里置办了几桌酒,请那些前来贺喜的里亲外戚,大家借以欢聚一堂,热闹热闹也好。如雪和慧嫂交谈后得知,前几天有一个旅美的华侨,他受子骥之托,带着子骥的家信找她来了。子骥在信里说:自不孝儿到台北后不久,大陆就获得解放,当时想回家已是断断不能了。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当年的我是多么的幼稚无知,现实又是多么的残酷。当时仅凭着满腔的热血,对国家的形势都不了解,就因为这盲目的一时冲动,竟酿成了我的终生大错,以致让母亲大人为儿受苦,让亲人们为我担心。想想父母对儿近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如今却无以回报,还让大人担惊受怕,是我今生的罪过!儿如今悔恨交加,但也无可奈何。回首我流落异乡那时的情景,仿佛是做了一场梦。那时好在有琳陪在我的身边,还有她的父母给我许多的关爱,这种情义我当铭记在心。为了生活、为了获得经商的权益,我到台北后不久就和琳成婚了,婚后我就能跟随岳父学习做生意。如今我们已经育有一对子女,由我的岳母和琳在家里照料。我深知姑妈的脾气,再说自己也成了断线的风筝,飘泊在异乡。我想,表姐她一定是有了好的佳偶,有了子女吗?代我祝福她!还请母亲代不肖儿转告姑妈和表姐,关于我现在的情况,请大家都放心好了。现在看来,我回家的希望很渺茫。离家几年了,海峡双方的音信皆无,为儿心中甚是想念。前不久,我跟随岳父去南美做一笔交易,拜访了这位捎信人。他是我岳父生意上的熟人,我们双方在洽谈时,有幸得知他不日即将回国探亲。因此,儿赶忙匆草一书寄他捎回。望母亲大人收到此信后,也把家中的情况说给儿听。写好的信件可以拜托他代为转送,以慰我天涯游子对家山日夜牵挂之情、孤独无助的悲戚之心......儿向母亲发誓,此后定当竭尽全力、创造条件,以图将来。儿总盼望期待着有一天,能归来探望亲人们。到那时,哪怕是只能和诸亲人匆匆见上一面,我心无憾!我要不断地励志,要不断的为这个信念而努力奋斗......慧嫂又说,她已经写好回信托那人转交了。如雪听后又悲又喜,子骥的这个消息真是来之不易,这应该也是天意吧。说实在的,这封从千万里外捎来的信件,如同甘霖一般的滋润了亲人们的心田。听到这个消息,家人不但知道子骥的下落,而且还知道他有了家小,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那些牵挂着他的亲人,时刻为他悬着的心,暂时也可以放下了。 \XYidj  
    慧嫂和如雪躲在一边,说着悄悄话。玉瑶看到了,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想:我何不趁这时和她们二位说说嫦的事?让她们也多关心嫦,给她说个婆家吧。于是玉瑶走就到她俩的身边,悄悄地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一番。如雪说:“我看永青家的那个孩子蛮好的,你们看怎么样?人家贝格格自己都会谈恋爱,嫦如今是高中生了,难道还要我们去给她说亲吗?”玉瑶说:“大姐,您不是不知道,嫦那个孩子性格内向,要是她能像她妹妹就好了。林浩排长他看不上我家的嫦,她的妹妹娥,也为嫦的事和他说过几次,他都讪讪的没有下文。以我看来,他喜欢的是象娥那样性格的女孩。这婚姻的事很难讲,真是伤脑筋!”慧嫂瞧着如雪,象征求意见似的说:“雪姑,我看二叔的长子昌也不错,现在他不是在那个县城中学教书吗?听二婶说他还没找好对象。昌这孩子太传统,平时又不苟言笑,和嫦正是一对儿。他们一家人,除了老二盛会来点事外,其余的都和闷嘴葫芦差不多。”雪说:“经嫂子这么一提醒,说的是!您有空写封信,把这事说给二哥二嫂,看他们怎么说吧。眼看要放寒假过年了,昌假期没事,建议他趁着正月下来玩。先让他们俩认识认识,有缘的话再交个朋友,你们看这样好吗?”慧和玉瑶都笑着点了点头。慧接着对如雪说:“姑家里现在有昆照看,年关应该问题不大,我一个人不行,年内你要抽空回来帮我做些事,眼看要过年了,那两个小的也要从学校放假回家,这又要洗涤又要做吃的,我怕会忙不过来。”雪笑着对慧嫂说:“谁说不是呢?您不说我也知道的,这么多年了,我们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三个妇道正说着,那边待客的在招呼她们过来入席,她们便一起过来了。 \XYidj  
    如雪回家后,把自己家里的大小事情做了个安排,把年前要办的事交代给昆。然后她和马乐两口子道个小别,就回娘家去了。如雪白天帮慧嫂打点家中大小事务,晚上姑嫂同眠正好聊天。她俩从来感情就很好,能这样长久的相处,互相都觉得很惬意。如雪从和慧嫂闲聊的话里,得知家里的店铺以后要公私合营了。私人的店铺入股进国营企业后,家属可以得到照顾,就业到店铺或工厂当员工。慧不懂得怎么做生意,她想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何不向公家申请给自己当个女工?因为她的两个孩子还在大中专学校就读,平时她一个人呆在家里闷得慌,还不如出去做些事。这样不但可以排遣寂寞,还可以增加些收入。如雪对此很赞成,只可惜自己没有这样的好机会。她们谈到这里,又听见厢房那边传来了皋舅和胖舅妈吵口的声音。慧告诉如雪,这老两口都是因为贝格格的婚事在争吵。又听说,现在部队要先搞好清理工作,以后地方上也要接着搞肃反运动。如雪问:“贝格格究竟怎么样了?”慧回答说:“这些情况,具体的我们都不是懂得很清楚,传说是部队先要调查了解,军人以及家属、甚至是恋人的家庭出身,以及遗留的历史问题。要彻底的清除历史反革命;镇压现行反革命。凡是涉及到的人都要按政府的规定办事,贯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知情不报的人要受处罚,举报的人有功,要大力褒扬。唉,我们妇道人家,搞不清楚那些事。可是,有天派出所来人叫我,他们向我了解贝格格的家庭出身。他们问我贝是不是抱养的孤儿?她母亲说的话是否属实?还说我是知情者,要实话实说。我当然如实说了,我说的时候,突然记起领养她时,孤儿院有出具领养手续,不是就可以证明了吗?我把这些告诉了他们,还好,他们不找我了。他们去找皋舅夫妻,要看看贝当年的领养手续,作为依据。后来听舅妈说也没什么事,可是因为男方年龄大了些,部队还是让他转业到地方去工作。贝格格现在快回来生孩子了,胖舅妈高兴得很,可是皋舅自此以后越来越不和人说话,好像连吵口也吵不起来了。因为有人说,怕是他们喜欢吵口乱说话,可能被人举报了。你听,好像他们没有再吵下去了吧?”如雪点点头说:“他们是安静下来了,可是我觉得皋舅这样也不是很正常。您看他是不是有点像老一辈人说的‘老变相了’呢?”慧说:“好像是这么回事,我那两个小孩在家时告诉过我,说像他这样的心态是得了老年忧郁症。”她们说着说着,都感觉困了,就吹灯睡觉。 \XYidj  
    次日中午,胖舅妈过来慧嫂这边闲聊。聊了一会儿,她问慧嫂有没有看见她家的皋舅?慧嫂说皋舅他极少会到我这儿来小坐的,胖舅妈便不声不响的走了回去。傍晚,如雪到前院去打水要洗地板,经过皋舅家,一眼看到舅妈戴着花镜,坐在小天井的靠背椅上,正津津有味的看评书。她顺口问一句舅妈:“舅妈,皋舅回来了吗?”胖舅妈眉毛一挑,很不以为然地对她说:“别问我皋舅,他会有什么事?他是一个完全的窝囊废。他经常这样赌气,出去走动。都要到他觉得没趣了,自然就会溜回来的。”如雪说:“舅妈,您还是多关心他一点吧,如今他年龄也大了。记得皋舅自我哥去世以后,他就一直是很失落的,近来他好像越发的不好了啊!”舅妈说:“你做自己的事去吧,不要管他这个老家伙。你也知道的,他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吃饱了撑,活得不耐烦了呢。”如雪见她这么说,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忙家里的活去了。 \XYidj  
    第二天一大早,有个邻人冲进大院里来。他大呼小叫的嚷着:“唉啊,真是不得了啦,你们还不快去看看啊,你们家的皋舅,他吊死在后山的一棵槐树上啦!”众人纷纷开门出来问他是怎么回事?这个邻人说:今天清晨到后山干活的人看到的,他们不知道是谁,看后很害怕。有几个胆大的把人从树上解下来,放到地上进行救护。可是因为上吊的时间太久了,他们都说没救了。那里还围着一大堆的人,他们都在议论着。我刚好上街去买菜,听到这事就跑过去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哪,那不是皋舅还会是谁?他们看我会认识死者,就叫我赶快回来通知亲属到现场处理善后。你们都听到了,我回家了啊。”这个邻人说完掉头就走了。一起居住的人当然都听到了这个消息,有几个熟悉皋舅的人都跑去后山,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雪和慧急忙到厢房招呼胖舅妈,叫她赶快和她们一起去看看。只见胖舅妈黑着一张脸、嘟着嘴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一声也不吭。她们俩见舅妈这个样子,知道勉强她不得,姑嫂俩牵着手,一路慌慌张张的向后山赶去。 \XYidj  
40. \XYidj  
     后山的熟人看到慧和雪哭着来了,立即吆喝开围观的人群,让慧嫂招呼几个熟悉的男人把皋舅抬回去。族人按照本地的习俗,把他的尸体停放在大门外,不可以抬进院里。慧和雪进了院子,看到几个家族里的妇女正搀着舅妈出来,她俩也就随同她一起到大门外。出了大门,舅妈一眼看到皋舅直挺挺的躺在那里,不知她这时究竟是疼还是怒,是爱还是恨。只见她圆睁着双眼,一张耷拉着的大脸立即成了猪肝色。她欲哭无泪,颤巍巍的、干嚎着冲过去。她边奔边嚷:“老娘我早就知道,你这死鬼今天终于是走到头了!男子汉有志气就要血洒疆场、马革裹尸;宁可被人杀死,也不可自尽,你这算是哪一种?有种的就要像我这样,死也要站着死,你知道吗?你爱死你就死吧,你这个孬种、窝囊废!现在你倒好,成了一个孤魂野鬼连家门也不得进。你们家乡话应该是把你叫做‘横死’或‘半路死’了吧。你不是怕丢人吗?现在你这人可就丢够了!”嚷着嚷着,她就跑到了皋舅的面前,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划着来羞他。大家都看不下去了,极力劝阻她,可是有谁能架得住她?她身宽体胖,手头还练有几套功夫,那架势活像一只斗牛。人们无可奈何,尽力劝说她要看在死者和夫妻的份上,不要再骂了。这一劝还更不得了啦,她什么火都腾起来了,举起她肥胖厚实的右掌,狠狠地煽了皋舅两嘴巴,张大嗓门颤颤地嚷:“你以为死了就好了,你给我听着,我和你没完!给你这两巴掌,是让你长个记性,才能记住我给你打上的印记。再有个下辈子,你别忘了我,我也认得到你,你听到了没有?”嚷过后,她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手抱着她的丈夫,一边手重重的捶打着地,号啕大哭起来,那眼泪真的是滚滚而下......众人都被她这一惊一乍,搞得惊慌失措,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不知该要怎么对付她。后来,人们看到她哭得泪水滂沱,好像要把她这一辈子的苦水都倒出来似的,看着看着也都陪着她流泪了。事后,人们议论纷纷,都摇头叹息,说他们这一对夫妻是前世的冤家,真是世上少见的! \XYidj  
    胖舅妈自皋舅去世后,明显的憔悴消瘦了,她再也开心不起来。她不吃不喝,整天端着一把水烟壶,嘴里吹着了纸媒捻子,再点烟吸烟,只听噼里啪啦、吱吱喳喳的声音在交响着。她剔除了烟灰后,再装上一锅儿烟丝又重新开始。慧不忍心看她这样,便招呼她过来一起吃饭。饭后,她们三个未亡人就在一块儿聊天。慧和雪看她吸烟似乎可以排遣苦闷,心生羡慕,就顺手拿过她的烟壶,学着她的样子各吸了几口,感觉不错,她俩也吸开了。这都是世纪风刮得,那年头的大龄、老龄女性,只要有小日子过的,都很流行吸这水烟,就连玉瑶也不例外。惟有二妮,她因为家贫,始终都不敢吸一口烟。从此后,她们这几个老年的单身妇女,聚在一起时都吸着这种烟聊天。她们边吸边聊,听着那几种声音的交响曲,再看着她们那惬意的样子,似乎她们真的都忘了各自的忧伤。 \XYidj  
    一天的黄昏,贝格格坐着人力车回家来,她一路哭泣着走进家门。大家看她那伤心的样子,就想起了皋舅平日里对她的疼爱,也都泪水涟涟。一院子居住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她家,除了劝她要节哀,要爱护身子,不要伤着腹中的小孩,要孝顺她的母亲这些话外,再天南地北的聊谈一番。告辞时,人人双手都抓满了贝格格塞给他们的糖果、瓜子等东西乐呵呵的回家去。慧和雪看到贝格格回来后都松了口气,因为有贝陪着胖舅妈问题不大了。这天,舅妈带着贝格格到慧嫂这儿来一起聊天。舅妈说:“我们家的姑爷因为工作忙,所以没有和格格一起来。”贝格格就接下她的话说:“他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后,会来接我们一起去北方生活。这样,我的妈妈就不会感到孤单,您们说好不好?”不等慧开口,舅妈先嚷开了:“谁说我要跟你去了啊?哪儿我都不会去,我就在这里陪着屋外的那个死鬼到老死,让他看看有谁能把我怎么样?我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好的给他们看。”慧嫂说:“舅妈也是北方人,跟着女儿去北方生活应该会适应的,这样,贝也可以尽尽自己的孝心。”舅妈说:“我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去他们那里我会闷得慌。格格你要是真的孝顺,可以把孩子留下交给我来喂养。你们后顾无忧,可以忙自己的工作,但是要记住每个月要给我们寄来生活费,我不会给你们白干的,难道还叫我去喝西北风?再则,有条件时能回家来就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看看你们的亲骨肉。这就尽了你的孝心,我也心满意足了。今天好在你们姑嫂都在,让她做个保证,您们就帮我做个证明吧。”谁都知道舅妈的脾气,慧和雪帮她说了几句话后,也就不再多说,家事由她们母女自己去协调。正值学校放寒假,慧的两个儿女都回家来了,如雪也告辞回家过年。 \XYidj  
    正月里昌果然下来走亲戚,如雪和珂珂抱着小晚也回娘家来了。伯母、姑妈、表兄弟、表姐妹都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大家正说着话儿,逗着小晚乐呢。这时,家里又来了个客人,是以前在慧嫂家店铺里工作过的伙计的女儿,她的家在郊区。这个伙计自老板去世后便失业在家,他因为苦闷以酒消愁,渐渐的成了酒鬼,成天离不开酒。他的家境本来就不富裕,孩子又生有好几个。经他这么长期折腾,一家人吃饭都成了问题。好在他的内人勤俭持家,他的长女芹也辍学打工,家计才能得以维持。芹闲暇时,还和母亲一起下地干活。她不但能为父母分忧,还能让弟弟和妹妹读上书,亲友们因此对她的评价很高。芹因为挑了一挑自家种的蔬菜瓜果,走了这么远的路,累的满脸通红,却越发显得神采飞扬。她一进门,就放下了肩上的担子,甜甜的喊了声伯母,然后说:“给您老人家拜年来啦!”大家都围了过来,看着来客说:“才想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表姐来了,我们也祝你新年好啊!”芹看到姑妈和珂珂表姐都在这儿,就向她们拜年问好。她亲了亲珂珂手上的孩子,称赞小孩后,双手接过慧嫂递过来的花茶,浅浅的喝了一口,再和二位长辈客气了一番,然后笑着轻声问:“那位呆呆的、看着我的客人是谁啊?”慧和如雪这才看到昌痴痴的朝着芹看,都看的怔在那里了。慧和雪交换了个眼神,会心的笑了笑。慧对芹说:“他是雪姑二哥的长子昌,他从小随父母到了边远山区,大学毕业后在他们那个小县城的中学里教书,这还是他去山区后第一次回来,你就叫他表哥吧。”芹落落大方的上前叫了昌一声表哥,昌红着脸握了握她的手。慧对昌说:“她的父亲,过去是在我们家的店里做事,我们两家很早就当做亲戚来往的。她的名字叫芹,为人是既勤快又懂事;人才是既漂亮又能干。你们年轻人都一块儿玩去吧。”昌就拥着芹进里屋去了,几个兄弟姐妹都聚在那里谈天说地。慧低声和雪说:“芹和昌真是天生的一对,这才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怎么会这么巧呢!”如雪说:“应该是他俩有缘吧,所以才会这样一见钟情的。芹这孩子蛮好的,二嫂可真有福气了。嫂子,您说嫦这孩子该怎么办呢?”慧说:“自古以来人们总这么说‘一棵草,一滴露。’都会有他们自己的姻缘,这种事强求不得,只好随缘吧。”如雪说:“是啊,等芹回家后,我们再探探大侄儿的口气看看,您说如何?”慧点了点头。 \XYidj  
41. \XYidj  
     慧嫂和如雪忙着给这几个孩子做午饭,他们四个早就坐在桌子上嗑着瓜子、吃着花生喝茶聊天。珂珂抱着孩子走来走去,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搭着话。那两个在读生嘻嘻哈哈的说着校园里的生活趣事,芹就说些自己家乡的风光人情给他们听。只有昌很少开口说话,也不乱插话。他面带微笑、安安静静的喝着茶听他们聊天,他那温和的目光总是默默地在关注着芹。小表弟对芹说:“芹表姐,你的家乡这么美,我们很想亲自去看看呢。”芹高兴的说:“好啊,欢迎你们到我们家乡去做客。你们现在不是都放假在家吗?干嘛不上我们那儿玩去呢?”她的话音刚落,昌马上接下去说:“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们是否可以跟着你一块儿去玩呢?”芹说:“怎么不可以?我们用过午饭以后就走,这样可以早一些到达。在我们乡间,叔叔伯伯们的家都是聚居在一起的。只要你们不嫌乡下的房屋简陋,总会有你们住的地方。你们远路而来,当然要住下才小晚不敢出去玩能多玩几天。我们家乡的亲人都很好客,何况你们又是从城里下来玩,他们一定会感到很高兴,会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你们。我家的弟弟、妹妹与那些邻家的孩子,他们会争先恐后地带你们去各处转转。如果伯母放心让你们出去玩,尽管跟随我去玩几天,我希望你们能玩得开心。”这时,慧把做好的菜从厨房里端出来,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就顺口说:“有你带着他们去玩,当然是很好的。再说,他们也不是小孩,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姐弟俩立即说:“我们赶快吃饭吧!”看着他们那欢呼雀跃的样子,芹连忙起身到厨房去帮忙端菜。饭后孩子们都走了,慧嫂对如雪说:“雪姑,依我看大侄儿应该是看上芹了,你说呢?”珂珂插话说:“我在一边看得很清楚,是这个意思。”如雪笑呵呵地打趣说:“他们这是千里来相会,如今的姑娘是不同了,不用媒人,自己就懂得上花轿啦。”慧嫂说:“是啊,当今的年轻人,哪里会像我们这代人一样,总是听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呢?我们的婚姻不但没有自由,还要奉守着三从四德约束。”如雪说:“这样的风气很好,青年男女能够获得自由和幸福,不用受我们受过的那些委屈了。”慧嫂说:“现在的年轻人真幸福!我们算是白活了,哈哈......”如雪也紧跟着笑起来。珂珂说:“现在提倡实行婚姻自主,反对买卖、包办婚姻。有政府的支持,子女的婚姻父母尽可以省心了。刚才听表妹和我说,小表弟在学校里,也有他心仪的女同学。”慧嫂说:“他这是情窦初开,会懂得什么爱情?这和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两样。”如雪说:“随他去吧,要是能谈的成也好。现在的孩子啊,要多长个心眼,千万不要遇人不淑哦。”慧说:“谁说不是呢?其他的问题都无所谓,人品才是最关键的。大侄儿的亲事,看来是不用我们操心了,还是等着以后喝他们的喜酒吧。” \XYidj  
    她们三个有说有笑,谈得正起劲。只见胖舅妈一手抱着烟壶,另一手挥着纸媒捻子,那鞋底声象奏乐一样的一路响过来。她匆匆忙忙的对她们说:“贝格格晨起肚子疼,估计现在快生了,请你们有空都过来帮帮忙吧!”说完,又匆匆的掉头回去。珂珂因为带着孩子不方便,就留下来看家。如雪和慧嫂一起过去舅妈那边,帮助她照看产妇。晚饭后,她俩一起回家来,珂珂问贝格格生了没有?慧嫂说她们母女都平安,婴儿很强壮,真是不错。珂珂看了看自己的小晚,心里想:人家的孩子都很乖,都懂得体贴母亲,哪像这个小晚把自己害得好苦。 \XYidj  
    两天后,昌从乡下回来了。慧嫂一看他们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就知道此行他们一定是玩的很开心了。两姐弟一回到家,就象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们说乡下的空气很清新,山好水好风光好,饭菜也比家里的更好吃。好玩的地方可多了,钓鱼、捉鸟、上山采果子,玩都还没有玩够,暑假回来时还要再去那里玩。珂珂悄悄地把表妹叫到一边,问她:“这两天,昌和芹相处的怎样?他们的关系好不好呢?”表妹说:“他们可好啦,大表哥像跟屁虫一样总粘着芹姐姐,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说话时眼睛总看着她。哼!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我和弟弟就去别的地方玩,尽量让他们呆在一起。”谁知小表弟这会儿也偷偷地溜过来,他接着说:“芹姐很喜欢大表哥,他们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总不舍得分开。其实大表哥不爱说话,更不懂的说情话。他总是笑眯眯的看着芹姐姐,听她说话。奇怪的是芹姐姐也不烦他,还是和他说个没完没了。”表妹说:“我们到那里不久,芹姐姐就下厨煮点心给我们吃,大表哥他可殷勤着呢,又是帮她烧火,又是端菜的忙个不停。我俩才不管他们,肚子饿了,坐下就开吃。姐姐问我们点心的味道怎样,合不合味口?我们还没说大表哥他就抢着回答,他说芹煮的东西当然是很好吃的。我真弄不明白,他还没吃,怎么会知道好吃不好吃呢?”小表弟说:“你真笨!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大家都这么说的。这话可一点儿也不假。凡是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的眼里什么都是好的。”表妹说:“你又开始胡说了,你怎么懂得?”小表弟说:“你还没有意中人当然不懂恋爱的感觉,这不怪你。我怎么会不懂?我如今正在谈恋爱呢!据说恋爱会让人变傻变痴的,我亲自体验过了,就连味觉都会与平素不同。只要是恋人煮的菜,明明是淡了些,却觉得这样吃起来很清甜;明明是咸了些,却觉得这样味浓些更好吃,就是咸了也说不咸。这是因为对方在自己的眼里、心里的感觉太好了,以至于味觉受到了破坏,你懂吗?不要说大表哥还没吃,就是吃了,他也会是我说的这种感受,哈哈......”因为他们高兴起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昌听到他们在议论他,朝着小表弟笑笑说:“我真看不出来,你的年龄不大,好像懂得还挺多,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小表弟不甘示弱的说:“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不存在了,就只有我和她。我看着她,似醉非醉,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在梦里;我们又好像在腾云驾雾,那种晕晕乎乎,开开心心的感觉,简直就是置身于天堂之上!你说我是懂呢还是不懂?”大家听他这么说,都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XYidj  
    胖舅妈当上了姥姥可高兴啦,里里外外忙的不亦乐乎,为了抱她的小外孙女,烟壶也顾不上多抱。她把格格的月子伺候的很好,一家三口全都胖乎乎的。舅妈的姑爷寄来了一大包的包裹,有山东大枣、花生等等,却没有信件。过些天,舅妈又接到一笔汇款,姑爷只在汇款单的留言处写了几句话,大致是说他工作忙,因此脱不了身,请她们原谅。贝格格满月后,把小孩留给她母亲喂养,只身返回。她每月都定期汇款给她的母亲。这个舅妈真不简单,能把小孙女喂得和她一个摸样。瞧她那小手胖乎乎的,小手背上长满的十个深深的“酒涡”,人见人爱。小女孩还未满两周岁,贝格格又挺着大肚子一个人回家来,再生下个女儿。当然,一切情景又重复了一遍。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总没见到她家的姑爷露面。于是大家就在她们的背后,窃窃私语。他们说,格格她恐怕是当了人家的外室了。可是,当人们看到胖舅妈这样厉害的角色,整天都乐呵呵的忙活着,她并无二话,真是有些不得其解。有人说,可能旗人的习俗和观念与汉人不同,因此谁也不想管这个闲事,谁也不会去过问她的。大家觉得做邻居的,只要能相安无事,过好各自的小日子就好。这些年,胖舅妈因为身边有了小孩,又因为格格对她很孝敬,她真是越活越精神。如今她的膝下绕着一个小孩、手上抱着一个婴儿。她等小的睡下后,交待众人代她看着。舅妈依然把大的外孙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后牵着她上街买菜,照样与熟人在路边聊天,无忧于一日三餐。可是她的烟瘾却不能随心所欲,只能等两个小孩都睡熟了,她才能抱上她的烟壶,抽上几口来消除一天的劳累。 \XYidj  
    除夕过后马乐就病倒了,原先他是受了风寒,请医服药无济于事。后来病情越发沉重,中医西医都轮番看过,总不见起色。马乐心知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他拜托大嫂请人写信给他的儿子仲,让他向部队请个探亲假,让自己好好地再看他一眼,不久仲回家来了。仲在部队的严格教育和训练下成熟多了,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乡村孩子,而是个很健壮、很像样的军人了,大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马乐今天的精神似乎也好多了,一家人正围在病床前和病人聊着天。大家回顾了以往,想起了过去的苦难岁月;说到了现在的好时光,非常感慨。谈到了仲明年要退役当复员军人,又谈到了仲的妹妹,她前不久去部队与未婚夫完婚,当上了随军的家属工。这时,马乐深情的看着昆和仲,对他俩说:“你们兄弟,以后要好好的孝敬两位大人,要给自己争气,不要像我一样的没出息。”两兄弟只管不住的点头答应着。接着,仲说起他在部队里的生活情况,以及各种的见闻给大家听。看着马乐开心的样子,如雪反而难过起来,这也许是回光返照吧。如雪知道马乐心里还有很多话,只是他不好意思说出来。如雪赶紧借这个机会安慰马乐,她说:“小叔,你且把心放宽来,家里一切都很好,昆和仲俩兄弟都是大人了,不要再为他们操心了。以后我们会给昆说上一门亲事,你还是好好养病吧。”马乐说:“大嫂,还有谁比您更知根知底的?您对我们兄弟的恩情,我都不会忘记。仲是军人,会有他的前途,我不担心他。只有昆这孩子,他生性愚笨,会使您受累的,还请您多照管他。二妮她跟着我吃了一辈子的苦,我实在是对不起她。她虽然能勤俭持家,可是生性懦弱,遇事没有主见,所以家里有事,还要拜托您帮她做主。想起我哥,他总是辜负了您,可是大嫂却无怨言。为了我哥,大嫂您把自己的一生都搭上了。我知道您这辈子过得很辛苦,恨只恨我没有什么本事,不能替大嫂分忧,我于心不安,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祈求上苍给您增福增寿了。”如雪含着泪说:“小叔,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说起客气话来了?只要大嫂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力。”马乐立即叫二妮扶起他来,他在床头给如雪行过礼。到了下半夜,马乐就不省人事,昏迷过去了。 \XYidj  
    次日,嫦陪着她的母亲过来探望,始终没能看见马乐醒过来。如雪说小叔这样子怕是不好了,还是叫嫦去请医生再过来看看。嫦刚跨出门外,迎面走过来一个英俊的解放军战士,向她打听仲的家住在哪里?嫦和他交谈了几句,了解到他是仲部队里的战友,他们是一块儿回家探亲的。他的名字叫伟,家住在这附近的乡间,因为返回部队的时间快到了,所以今天特地到这里来,看看仲的情况如何?嫦告诉他,仲的父亲现在病危,自己要去请医生。她很热情的给他指了指仲的家门,让他自己进去,又向他挥了挥手,道声再见。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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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XYidj  
     嫦匆匆忙忙走不多远,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浩骑着车子过来了。浩到了她的身边,急忙下车向她行了个军礼,羞得她满脸通红。浩说:“你上哪儿去?听你妹妹说马乐叔叔病的不轻,现在病情怎样了?”嫦低着头轻声说:“不好呢,我正要去请医生。”浩说:“我是出来办事的,顺便可以用自行车带你去,请上车。我办完了事,会叫上你的妹妹一起过去探看马叔。”嫦扭扭捏捏的坐上车子,浩叫她要坐稳,身子要向他前面靠,手要抓紧坐垫下边的钢条,否则会摔下来的。五十年代,自行车还是稀罕物。别说很少有人会骑,就是坐车也不容易。嫦宁愿跑路也不愿坐这个车,她一次也没坐过,紧张的要命,整个脸红的像一朵玫瑰花。可是她不好意思拒绝,再则病人情况危急,也容不得她多想,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浩安慰她说:“别紧张,放松一些,不会有问题的,我会骑的慢点儿 ,你别害怕。你的妹妹空余时还跟我学骑车子呢,她在学校的操场上会兜几个圈儿了。”嫦打心眼里羡慕她的妹妹,恼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的懦弱。嫦的心里像撞钟一样,仿佛那颗心要跳出来似的。她是多么的爱着浩,可惜总不敢开口和他说话。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却是这般的让人觉得尴尬。她坐在车子后架上,一动也不敢动,车子在乡间小道上颠簸起伏,她的身子也随着簌簌发抖。她感觉难受极了,如同受刑一般,没有半点快乐可言。人间三月,她连鼻梁上都冒汗了。下车时她双腿发麻,再因为忸怩,险些儿摔倒。浩慌忙伸出双臂拽住她,她羞得快哭了,浩爽朗的笑了几声说:“看来,你不习惯坐自行车,倒使你为难了。这样吧,我先去办事,不等你了。你自己走好吧?”嫦心里一阵轻松,带着泪光笑着点了点头,轻轻地对他说声再见。嫦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 \XYidj  
    马乐去世后,如雪邀请二妮过来,让她和自己一块儿过日子。如雪说:“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我想我们三个人一锅子吃饭会更省事,免得你一人还要再去做饭吃。”二妮客气的说:“好是好,只是这样太连累了您。”如雪说:“你和我客气什么?先这么办,明年仲复员回来再说吧。昆也劝二妮过来凑合着过,她才不好意思的答应了。乡间办起了纺纱织布厂,玉瑶因为嫦在学校里寄宿,她一个人在家闷得慌,就报名到厂房里做工 。她觉得白天和那些姑娘、还有几个妇女在一起做事,生活得很充实,经济收入也很不错。如雪因为要当家、要为昆母子做饭菜,不能去。二妮也不愿意扔下如雪一个人,于是如雪对二妮说:“昆昨天说,凡是会纺纱织布,又不能去厂里上班的妇女,可以把厂里的活儿领回家里做,但一定要照厂里的规定按期去交货。如果真是这样,我俩有空时也可以做些活。两个人一起干活不但有伴也有收入。”二妮说:“好的,我明天去厂里问问,有的话,我就去领一些活回来做做看,您就不用操心啦。”过些日子雪接到慧嫂捎来的信。慧嫂在信里说:胖舅妈还是照样带她的两个外孙女;边区山城的二哥来信说大侄儿和芹的婚事定下来了,择日给他们完婚。家里的人生活都很好,请不要挂念。政府安排我进了街道办的手工厂,已上了几天班。如今的家庭妇女,因为她们的子女都长大成人,多数离开家。她们又多是未亡人,与其孤孤单单的在家过苦日子,还不如出来做些事。提起旧时代的妇女,做女红对她们来说都是很在行的。因此她们都愿意在空暇时,大家聚集在一块儿,边做活儿边聊天。这样除了日子好过以外,大家还可以自得其乐。 \XYidj  
    昆在吃早饭时告诉他的两个母亲说:“抗美援朝战争胜利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也陆陆续续凯旋归来。饭后我要到区里开会,听部队首长作报告。”如雪说:“不知福这孩子回来了么?”二妮说:“应该没有,以往他有信回来,乳娘和娥都会告诉我们的。”昆说:“我去开会了,我会帮你们打听的。”天黑了,他才悻悻的回家来。如雪看他那样子,一股不祥之兆闪过心头。昆经过她们的一再追问,才吞吞吐吐的说:“今天开的是庆祝会,大会上领导宣布了一些阵亡将士的名单,福哥他光荣了!上级说他现在已经安息在朝鲜的土地上。区领导通知我们,明天要给他以及其他阵亡的将士们开追悼会,会后再一起去慰问军烈属。到时,你们记住不要乱哭,区领导是这样说的:所有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牺牲的英烈,都是为了保家卫国,献出了自己的一生,他们死得其所。我们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和烈士家属,都要化悲痛为力量,狠狠的打击美帝国主义和胆敢进犯的侵略者。”如雪听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哭了起来。昆和二妮安慰她说:“明天,我们会陪你一起去乳娘家,您别哭啦。”次日,她们到了乳娘那里,乳娘已经躺在床上,悲痛欲绝。娥如今是区里的妇女干部,她强忍着丧夫之痛,在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吊唁者。她家的厅堂被布置得庄严肃穆,正中间挂着烈士的遗像,来者都献上花圈致哀追悼。浩帮助娥做过细工作,一直在忙里忙外。如雪和二妮坐在乳娘的床头,不断的在精神上安慰她。乳娘断断续续哭泣着说:“别的不说,福的孩子才两周岁,娥还这么年轻,以后怎么办呢?”如雪说:“我听昆说,烈士的子女今后政府的人事部门都会给予关照,我们相信政府吧。娥是新时代的青年,不比我们这些老古董,她的思想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不要太担心了。今后你们家里有什么困难,我们情同姐妹也当尽心尽力,为你分忧解愁。” \XYidj  
    后来,娥给她的小孩取名叫“援朝”,是为了让孩子记住自己的父亲是牺牲在朝鲜的战场。浩为了娥的将来考虑,他向上级打报告要求转业,转到地方政府和娥一起工作。浩又向乳娘请求,让他做她家的上门女婿,他愿意代替福尽他的未尽之孝,好好爱护福的妻子娥。乳娘坚决不同意,她说:“我不同意的原因,是因为浩年轻,品貌好,至今他尚未成家。人家早已是部队的排长,他将来前途光明。娥的文化水平不高,只是一个解放后被培养的地方妇女干部。而且她有了一个孩子,当上了母亲。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以此看来,娥的条件明显不够,他俩之间的差距太大,这样做分明是委屈了别人家的孩子。我怎么可以忍心为了我们家的幸福,让浩做出这样大的牺牲?”浩说:“伯母,我是诚心诚意、心甘情愿的。过去因为日寇的入侵,使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后来是以部队为家。我和娥有着共同的爱恨、有着共同的语言。象娥这样的女性,正是我所爱慕的。这事不论是从公和私哪一方面出发,我都会坚决的和娥站在一起,都会义无反顾、无怨无悔的和她牵手,走好今后的人生之路。伯母您尽管放心,请您接受我的请求。”说完,浩向乳娘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军礼。这件事后来经过了好一番的周折,也颇费了些时日。最后,在浩的不断努力下,在政府的大力支持和众亲友的多方劝说下,乳娘终于接受了他的请求。浩的执着坚定和蓬勃的热情,让娥深受感动,她确实无法拒绝他的真心实意,他们终于到地方政府部门办了结婚证。 \XYidj  
    如雪她们对娥和浩的婚事,赞不绝口。浩和娥的婚事新办,令她们这老一辈的妇女大开了眼界。她们感觉到社会变了,男女不平等的现象渐渐不存在了,妇女确实得到了翻身。娥不但可以参政,婚姻也可以自主,她和当今的男人并无两样。街头巷尾的人们,都在热烈的谈论着这件新人新事新风尚。玉瑶母女聊天时,玉瑶说浩真是一个血性男儿,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们父子俩虽然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但他们对自己的追求都很执着。她的女儿嫦可不高兴了,虽然她知道妹妹必须要找个很好的依靠,她也是很赞成的。可是为什么偏偏让浩当上了自己的妹夫?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怎么就不成全自己一点,凭什么好事都让娥给占尽了?她心里愤愤的,不搭理她老娘说的话,一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躺到床上蒙上被头哭鼻子呢。虽然玉瑶从小把嫦一手抚养大,但是嫦的心事玉瑶总是摸不着。玉瑶想人家看不上你就算了,家有好花还怕没人来?这样耍小脾气犯得着吗?本来应该为自己的妹妹高兴才是,亏她还是做姐姐的。玉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联想起自己一生的失落,也黯然。 \XYidj  
43. \XYidj  
    珂珂在去年年内,又生下她的第二个女儿。她的大女儿小晚还未满二周岁,这两个小女孩弄得珂珂一天到晚的忙碌。方漩的三嫂有二个小孩,比珂珂的孩子都大些。他们两家有这四个的小孩,婆婆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了。这天早上,太阳格外的温暖。珂珂把小晚睡觉的摇篮安放在厅堂大门前的走廊上,她将睡熟了的孩子放在摇篮里。这样,既可以让小晚晒晒太阳,她又可以抽身去做其他的事。如果小孩醒了,放在这个地方也更容易听到哭声,大人就可以及时的加以关照。珂珂转过身,急急忙忙的先到里屋给小女儿喂奶去了。小晚的大伯父家里有个七岁的小姐姐,她看到摇篮里的小晚醒来在哭着,便过来逗她玩。她俩笑得可欢了,谁知小晚忽然扁了扁嘴,大声啼哭起来。小姐姐慌了手脚,她学大人的样子,双手抓住摇篮的扶手,用力的摇起来。小姐姐看小晚又迷迷糊糊的睡去了,想重重的再摇一下,算是来个大结束吧。谁知她这一用力,摇篮顷刻间被掀翻,小晚跟随着摇篮,从高高的大理石走廊上,翻滚到青石板铺就的天井下面了。小姐姐被吓得呆住了。珂珂听到孩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叫声,慌忙跑过来。这时,小晚已经被大伯母从天井的摇篮里抱出来了。这次出的意外事故总算是虚惊了一场,小晚并没有被摔伤,只是有几处皮下淤血。小晚的奶奶知道后,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她又是烧香又是祷告的忙了一通。方漩因为工作地点的调动,离家远了。为了小家庭生活的方便,夫妻俩打算带二女儿去那里,因为她正在哺乳,小晚就要暂时托付给她的外婆。他们到单位附近,租一间民房住下。因此,珂珂就把小晚抱回娘家。珂珂和她的母亲商量后,如雪答应让小晚留在自己家里,由她亲自来哺育。 \XYidj  
    如雪现在要带外孙女,当然要比以往忙了很多,女工也无法做了。好在小晚正在蹒跚学步,几个月后,她就走得很稳了,如雪这才松了一口气。过些日子,枇杷园里的枇杷成熟了,大家都忙着采果子上市。昆去区里参加民兵集训,如雪要亲自去果园劳动。她只好把外孙女拜托给邻家的婶婆代为照看。这天,眼看天要黑了,小晚趁婶婆煮饭之机自个儿溜出去找外婆。婶婆因为忙着做晚上一家人的饭菜,一时没注意到她跑走了。等婶婆发现小晚走失了,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饭也顾不上吃,全家人分头四处去找,一时还没有找到。小晚的外婆,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后来幸好有一个邻家的小姨姨,把小晚带回来了。这个阿姨,她经常去村子附近的一个古墓陵园打扫落叶,再把叶子装回家晒干后作为烧饭的燃料。天快黑了她正打算回家,看到远处有个小孩,趴在那只跪地的青石马背上哭,小姨姨上前一看,原来是小晚这个孩子。她想大嫂此时不知会急成怎样了,必须立刻把小晚送回,她顾不上那些已经装好的落叶了。如雪看到了孩子,真是喜从天降,她抱起小晚后不停地向那个阿姨致谢。从此后,如雪照看小晚都得加倍小心,不轻易让她到处走动。转眼间到了一个夏天的傍晚,各家的小孩子都在屋外到处跑,抓这抓那的玩。小晚听话不敢出去玩,她光着脚丫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捉蜻蜓。谁知她一不小心,右脚踩了个空,小脚板被卡住在两块石板之中的缝里,一时拔不出来。好在小晚很懂事,她知道不能乱哭,就乖乖的站在那里,嘴里大声地喊着外婆、舅舅,等着大人来想办法解决。这时有几个调皮的大孩子,听到她的喊声都围过来看热闹,他们看到小晚象这个样子,就故意起哄,说是她的脚怕是拔不出来了,得用锯子把脚板锯掉等与此类似的话,来吓唬她。小孩看她还不哭,看她那么自信,就更加变本加厉,幸灾乐祸的笑着,个个都做单腿跳,边跳边对她说:“你以后只能像我们做的这样,永远用一只脚走路,要不停的跳,人们会说‘啊!一只可爱的跳跳鸟!”小晚刚开始听他们讲这种话,害怕得扁着嘴直想哭。后来她强忍着,再用心一想,这话不对啊,怎么可能呢?于是她顶嘴说:“你们好坏啊,不来救我就算了,还要编这些话来吓我,我知道你们都是骗我的,我不怕、也不哭,让你们笑话吧。我告诉你们,石板是可以用铁锹撬开的。”大孩子们说:“想得美,这么多铺在一起,一块石板有多重,该怎么撬?要是撬不动你怎么办呢?”小晚说:“可以把油抹在我的脚踝上,再慢慢的、轻轻地拔,就可以拔上来的。”听到她说这话的人都感到很惊奇,很难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后来小晚的两个舅舅和邻居一起研究了一番,他们果真用一块黑绸布,把它浸透了菜籽油后,小心翼翼、想方设法的包扎在小晚的脚踝部位,再用他们的大手护住她的小脚丫,小晚也懂得配合他们,只见他们捏着脚踝,轻轻的旋转到一定的角度后,再一起使劲往上一提,小晚的那只右脚就被提起了。侥幸的是小晚因为是孩子,筋骨很柔软,所以好处理。她的右脚也擦伤了一些皮肉,淤血的地方青紫了几块,过不了多久时间,也都全好了。后来,舅舅找来一根硬木条,用锤子把木条嵌进石缝,以绝后患。族人们对这件事议论纷纷,都说这个小孩是挺少见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大嫂带过的孩子就有好几个,谁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这些事,就她这小鬼特别。逢年过节,乡民请了戏班子来演戏,只要让小晚看上一遍,她就可以模仿那些戏中小孩的角色表演一二,大家都称赞她的聪明伶俐。又有一次,如雪带小晚到菜地里摘菜,一不注意,小晚手里拿着几张菜叶子向河边走去,她边走边说要帮助她的外婆去洗菜。眼看着她就要到河边了,她的舅舅和几个熟人在河边干活,他们听到了如雪大声的叫小晚,她舅舅一看,三步并成了两步奔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把小晚抓回来,狠狠地训她一顿。小晚在外婆家两三年的时间里,一连串的发生了这几件令人担心的事,的确让如雪伤透了脑筋。 \XYidj  
    方漩为了配合革命工作,解放前经他的哥哥介绍,曾在伪政府做了几个月的勤务。五十年代那个时期搞运动,人人都得接受政府的审查。无论是谁,只要有些蛛丝马迹,负责调查的组织部门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方漩也不例外,不能回家,也要接受检查。家里的人担心着,因此心情都很不好。这时珂珂又生下了一个儿子,才几个月。因为做母亲的心情不佳、身体不好奶水不够,小孩没奶吃吵得很。珂珂的二女儿正在生病,婆婆因劳累过度,又担心小儿子的处境,老人家支撑不住也病倒了。她们这一家子被搞得乱哄哄的,只好托人到珂珂的娘家去请如雪来,让她到亲家这边来当救兵,能帮上一把。为了让珂珂不伤心,为了让小晚能够上幼儿园,为了带好新添的小外孙,如雪不顾众人的劝说,一马当先,来到珂珂的家里住下了。如雪去了女儿家以后,昆便回去和她的生母照样一起过日子。     \XYidj  
     仲复员后不久,分配到区里去工作。他在节假日才回家来和母亲、哥哥团聚。仲的战友伟和他是同一时期的复员兵,两人都分配在同一地区工作。伟自从马叔病危那时见过嫦,对她顿生爱慕之心,久久萦怀不忘。他复员回家后,为了这事,常常到仲的家里来玩。他请求仲要为他伸出援助之手,拉他一把,成全这桩亲事。仲和伟既是战友又本是邻乡的同学,两人向来感情很深,如果这亲事成了,伟又是自家的亲戚,这亲上加亲,他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当然很乐意的接受了他的拜托。那时如雪还没有去珂珂家,仲就先和大伯母商量,得到支持后又和二妮、以及玉瑶说起这事。二妮听从如雪的,玉瑶她正担心女儿的年纪大了,并无二话。况且她们这三个妇道人家,在马乐病危和去世那时已见过了伟,因此对他并不陌生。她们对伟和嫦的亲事一致表示赞成。嫦高中毕业后也是直接到区政府工作的,她在话务室里当“接线生”(以前的话务员)。他们这几个年轻人,包括娥和浩,都因为工作的关系,彼此都经常见面,互相的印象和感情都很不错。伟为了和玉瑶这个未来的丈母娘搞好关系,他利用每个休息日,都到她们家去帮助干活。譬如挑水、劈柴、挖地种菜等等,样样都干得热火朝天。玉瑶真心疼他,每次总是煮一大堆好吃的东西来招待他,让嫦看得眼馋得很。伟也不和玉瑶客气,一拿来就开吃,直吃得快撑破了肚皮为止。玉瑶逢人就夸,说伟真勤快真能吃,又能干身体又好。她的话偶尔几次被嫦听到了,嫦就当众取笑伟:“你是猪八戒吗?是到高家庄招亲还是到我们家里来倒插门呢?”说得大家哈哈大笑。伟听她这么当众取笑,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得意的说:“当猪八戒有什么不好?我就当你的猪八戒怎么样?猪八戒可懂得疼爱他的娘子呢!我就是要象他一样。但是我去的不是高家庄,而是到我们家乡有名的并蒂花中的头一朵家里来,好好的爱你疼你恼你,你说好不好啊?”这一番话博得了众人的哄堂大笑,嫦反而被他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心里像喝醉了酒似的。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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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XYidj  
     方漩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从小丧父家境并不富裕,他个人在成家前也没什么储蓄。他在婚后这几年一连添了三个孩子,他的长女小晚这时还未满六周岁,三个小孩互相之间都相差两虚岁,站成一排看过去像台阶一样。因为孩子的外婆如雪平生只有一个女儿珂珂,所以她很喜欢小孩。珂珂的三个孩子在她的眼里,不但不嫌多,最好还要再增加一个男孩。虽然她帮珂珂带这几个孩子很辛苦,可她能够从孩子们的身上得到生活乐趣,并无怨言。现在使她母女发愁的是家庭经济开支大,人口这么多,只靠方漩的那一点工资是不够的,何况现在方漩的工资已被停发。初生的幼儿缺乏母乳喂养,要依靠牛奶作为辅助补充,得多花钱。长女小晚如果上幼儿园,多少要花些钱。次女体弱多病经常要吃补药,也要花销一些。如雪已经把自己家卖枇杷的钱都拿出来贴补了家用,也无济于事。方漩何时才能照常上班拿到工资呢?谁也不知道。常言道坐吃山空,她们正在左右为难之时,又得知方漩在隔离处病得不轻,医生给开了药,让家属自己买好药后交给专门负责调查工作的人员拿进去给他。如雪先把药单拿到药店去估个价,才知道这些药品不是进口药、就是贵重的中药,价格都很昂贵。她的手头正缺少现金,怎么办呢?她认为当然是治病要紧。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身体健康与否应摆在第一位来考虑的。如雪毫不犹豫,把给珂珂做嫁妆的一对镶钻金手镯,典当去一只,用这个钱换来了一包药品,托人拿进去交给负责人。方漩多亏有了这些特效药的治疗,身体慢慢恢复,方得平安无事。 \XYidj  
    将近一年的时间,全家人都在悲伤的气氛中度日。后来,珂珂终于沉不住气了,她想:二女儿身体不好,客观条件差;幼子可是根独苗,要多加以爱护。想来想去,唯独小晚可以作为舍弃的对象,一来可以减轻家庭的负担,二来可以求得更好的前程。因为在她看来,小晚更大些也更懂事,较之也更惹人疼爱,容易被人接受收养。方漩有个忘年之交的朋友,也是他的莫逆之交。他们老夫妻住在城里,居民户口,年近半百膝下尚无儿女。珂珂经过考虑,决定先把小晚放在他家里,以后看具体的情况再做打算。珂珂想这件事不能让妈妈知道,要设法瞒过她才是。第二天,她对母亲说:“妈,我今天带小晚去城里,要到那里的医院给她打预防针,顺便再去看望一位方漩的朋友,您来帮我打点一下好吗?”她们把自己家种的最大的那个南瓜割下来,再拔了些新鲜的蔬菜,放在担子一头的箩筐里,另一头的箩筐里坐着小晚。珂珂就这样把这担子挑在肩上,步行进城。想当年珂珂是个林黛玉式的小姐,走远路都会发热生病。现在她竟然也学会了干农活、种地、挑担子等。她从娇气的女学生成长为一个普通的农妇,可想而知这几年她也不容易。珂珂挑着担子,一路上对小晚千叮咛、万嘱咐,教她在人家的家里要乖乖的,要听话。她就这样边和女儿说着话,边挑着担子赶路。停停走走,走了十多里路,才到达医院。护士给小晚打过针后,她照样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那个伯伯的家。珂珂一进门,情不自禁就哭出声来,小晚看到母亲伤心,也跟着哭。伯伯一家人看她们母女哭的凄凉,他们都很同情方漩家的遭遇,也陪着流眼泪。互相交谈后,珂珂了解到伯伯在这些日子里,尽力给方漩一些帮助以及物质上的援助。伯伯听了珂珂的来意后,劝慰她说:“你要把心放宽,你的母亲还有这几个孩子,她们现在都要依靠你的,你要是病倒了,这一家子怎么办?方漩就会更痛苦的。我前几天刚去探望了他,请你放心。方漩他没事,组织会调查清楚的,不日就可以回家。无论如何,小孩子都不能舍弃,度日难是难,一家人再苦也要苦在一块儿。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的小孩就长大了你也就轻松了。这个孩子,我们可以代你照看一些日子,等方漩出来了,让他再把孩子领回家去吧。”小晚在一旁听了他们说的话后,便又哭了起来。她小小的年纪,虽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知道家里有困难,她没有吵着要回家,只是觉得离开了妈妈,感到很无助、很伤心。珂珂把她拉到墙边,小声地对她说:“不要哭了,小孩子要听话。在这里等你的爸爸来接你回家。他要是没有来,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只要伯伯他们喜欢你,再怎么样都比留在农村家里的强,妈妈这样做,也是为了你的将来考虑的,懂吗?”小晚似懂非懂,含着眼泪点了点头。伯伯怕珂珂回家,小晚会再哭,就叫她的侄女带小晚出去玩。珂珂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她摇摇晃晃的进了里屋,一下子瘫倒在床。如雪不知到门外看过多少遍,好容易才看到珂珂回家来,怎么她会是一个人回来的?看她的脸色不对想问她,却不声不吭的就进屋睡去了。如雪来到珂珂的床前问她:“看样子你很累了吧?这也难怪!这么远的路,还挑一大挑的东西去,小晚呢?”珂珂不说话,她无声地抽泣着。如雪坐到她身边一看,泪水把枕巾都滴湿了。做母亲的于心不忍,觉得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对女儿不起,以至于她今日受这番苦。如雪一阵歉疚,眼泪也出来了,母女俩哭在了一起。经过如雪再三追问,珂珂才说出了真情,她把小晚先寄居在伯伯家里了。 \XYidj  
    伯伯和伯母是非常慈爱的长辈,他们对小晚很好。伯伯的弟媳是一个很典雅的女人,她年轻守寡。她的身边尚有一对幼小的子女,这两个孩子的年纪比小晚要大些。小姐姐天天早上都帮小晚梳头、洗脸,有空的时候还教她唱歌、识字,晚上小姐妹俩在一起睡觉。小晚在这里生活的很愉快,可她还是很想家,想念她的外婆、父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她记住了妈妈的话,很乖很听话,从不乱哭。她想家时就站在窗前,默默的凝视着远方。伯伯以及家人都看出来了,怕小晚心焦,叫小姐姐有空多带她出去公园玩。小姐姐的妈妈心灵手巧,她用缝纫机为小晚缝制了一条很漂亮的连衣裙,还在连衣裙上绣上了花草。小晚穿上绣裙开心极了,她照着镜子,看到了镜子里的小姑娘真漂亮啊!这样,她更想爸爸快快来接她回家,让家里的亲人们都来瞧瞧,这么美丽的小人儿是谁啊?她有点儿困了,又不舍得换下裙子,躺到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小姐姐做完功课过来,她看到小晚甜甜的笑容、眼角还挂着泪水,她想小晚一定是梦回家乡了。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小晚的爸爸果然接她来了。小晚要回家去虽然很高兴,但她还是依依不舍得和伯伯一家人告别,和小姐姐抱抱,要她放假时一定记住去自己的乡下家里玩。 \XYidj  
    方漩这次不但通过了审查,还恢复了工作、补发了八个月的工资,一家人都很开心。他的幼儿因缺乏营养,脑袋显得特别大。方漩为孩子买了许多高质量的奶粉作为弥补;为二女儿买了一套花衣服,也让她高兴高兴;为小晚买了个小书包,还有一把小花伞、一双红雨鞋。除此之外,其余的钱都交给了俩母女当家。小晚别提有多高兴了,她背着个新书包蹦蹦跳跳的去上学。因为雨天少,小孩的脚又长得快,小晚只穿了一次的红鞋子,就短小的不能再穿了,小晚很懊恼。当她看到妹妹穿上她的红雨鞋,是那么的好看,她开心的笑了。她的妹妹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少活动,长得胖。而小晚才大她二虚岁,童年时身体很瘦小,可她总会以姐姐自居,照顾妹妹。一天,妹妹不敢下走廊,小晚想把妹妹抱下来,可是妹妹比她更重,结果可想而知,一起摔倒了。小晚不顾自己的疼痛,先去把妹妹扶起来,拍干净她身上的泥土,替她擦去眼泪,哄她别哭。家里的长辈们都喜欢、疼爱小晚,不但是因为她的聪明伶俐,还因为她的确是一个好孩子。幼儿园的陈老师最疼她了,把她和自己的两个女儿一样的看待。她教小晚读书识字、教她唱歌跳舞、演小节目、唱戏歌,小晚样样都做得很好。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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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XYidj  
    又是一个星期五,小晚可高兴了。因为周末放晚学后,她的爸爸会来接她回家去。她背着小书包,站在教室的门口翘首盼望着。天色越来越阴沉,小朋友们都走光了,惟有她孤零零的还站在那里。这时天完全黑了,而且还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小晚情不自禁的哭起来。从学校去她的家要走几里路,不要说天黑了她害怕,她连一把雨伞也没有啊!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把她抱了起来,小晚抹了下满脸的雨水和泪水,睁大眼睛一看,来人是幼儿园的陈老师。陈老师把她带回自己的宿舍,帮她擦干了头发、洗好脸,然后她拿来女儿的衣服,给小晚换上了。陈老师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安慰她说:“小晚,别哭了,今天你的爸爸估计有事没回家,所以没有来接你。外面天又黑、雨又大,你今晚就到我的家里去吧。你的爸爸他总是对我说,要我多关照你,你不要害怕,我会叫人捎话给你的家人。她们知道了你在我这里,就会放心的。我想明天便会有人来接你回家的,你还是先去吃好晚饭,晚上就和萍姐姐一起睡,要听话哦。” 小晚乖乖地跟着老师去吃饭休息。次日天晴了,小晚坐在小凳子上看陈老师帮自己洗衣服。有个婆婆边晾衣服边和老师搭话,她说:“老师,你的心眼真好!这小晚多亏了有你的照顾。听说他的爸爸又出事了。唉,这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又要遭难了。”陈老师向她递了个眼色,婆婆急忙停住还没说完的话,谁知小晚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陈老师赶忙把她带到屋里,让她的女儿带她一块儿玩。婆婆独自在摇头叹气,她自言自语说:“唉!这几年,总搞运动,什么运动会这么多呢?三反过了又五反,紧接着又在搞反右。我看,这一家人又有罪受了。这个小晚真可怜,这么小的孩子,想不到她还挺懂事的......” \XYidj  
    虽然有两个小姐妹陪着小晚,她们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小晚总是不开心,心不在焉。她刚跨出门,想出去看看家里的人快来了没有?小妹妹以为她要到外边去躲迷藏,顺手把门关上。谁知小晚的小手指被夹住在门缝里了,那钻心的疼痛使她尖声大叫,小妹妹吓得呆在那里。老师听到她的哭叫声,慌慌张张奔过来打开了门 ,只见小晚的小指血流如注,指甲被掀翻了,老师很快拿来了纱布帮她上药包扎。小指上的疼痛不如心痛,小晚意识到自己的家里又发生了不愉快的事,现在肯定是乱成一团,担心着自己又会再次的被亲人遗弃。她想象着爸爸的痛苦,家中奶奶、外婆、妈妈伤心的情景,弟弟妹妹因为不懂事,看到大人难过就会嚎啕乱哭。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对老师说:“老师,我想回家去!”老师知道这个小孩很敏感,因为命运的坎坷,她的感知超过了同龄的孩子。像她这样的年龄,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心理状态。她很温和的对小晚说:“小晚是懂事的孩子,会听老师的话。这几天,你还是在老师这里的好,不要到处去乱跑,也不要回家去添大人的烦恼,懂吗?” 听了老师的话后,小晚虽然没有再说要回家,可是她的脸上失去了笑容。过了几天,小晚的外婆来带她回家。外婆对老师不断的道谢,她说多亏有了老师的帮助,她才能够把家事都安排好。老师说照顾小晚,是出于同情心,再说做老师的爱护学生也是理所应当的。她请外婆不必客气,不用谢她。外婆和老师道了再见,牵着小晚的手,一直叮咛她到家后不要多说话,不要乱跑乱笑,千万不要惹母亲生气。小晚回答外婆说她都记住了,不要担心。后来,因为家里的情况不佳,小晚暂时没有去上学。白天她呆在家里和弟弟妹妹玩,晚上跟着奶奶睡觉。外婆带着那两个小的孩子,不停地陪在妈妈的身前身后,不断地劝说照顾着珂珂。 \XYidj  
    慧嫂的一对子女都参加工作了,这天放假,他们来小晚家探望姑妈和表姐。小晚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外婆和妈妈都很开心,她也很开心,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当时妈妈和表姨表舅的交谈,小晚依稀还记得一些。直到她长大后,对家里发生的事情才有所了解。父亲的问题是出在大鸣大放,他认为言论自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向上级反映了城乡的差别,举例说明自己家乡的情况,以此证明确实有不平等存在;说苏联老大哥恐怕是靠不住的,台湾目前怕是也解放不了,抓好国民经济才是实实在在的道理......如此这般,他觉得这些举措,都是因为当时基层某些执政者的不明智所造成的。父亲的这些言论在当时肯定是过不了关的,轻则是犯错误、重则是要犯罪的。谁也知道,虽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也要看风向驶舵的啊。他却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岂不自找苦吃?再加上前阵子人家找他的麻烦方才结束,此时正好又被人重新揪住了辫子,弄了个错上加错。这样被两帐一齐算问题就严重了,当然是够伤脑筋的了。 \XYidj  
    记得那时,亲友都说方漩是聪明太过,锋芒太露,聪明反被聪明误。珂珂恨恨地对他们说:“这些事,别人也知道的。人家都不说,只有他这样的人还去抢着说。他只顾自己说得高兴,何曾为我和孩子们着想了?人家受过了一次苦,也知道要小心点,他什么话那么多,还怕别人把他当哑巴了不成?”如雪对珂珂说:“什么是政治,我也不懂。我只懂得女婿他不是流氓无赖、也不是杀人抢劫,那他就不是坏人。像他这样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头脑好使又热血方刚的,说这些话也在情在理。说话会犯法,这也是他命中注定的,你不能一直怪他。我们做妇道的人,都要为男人着想,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家,拉扯大孩子,从一而终的。我们老一辈的许多妇女,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你的这个家,我有责任,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外婆和母亲说的话,小晚至今还记得很清楚。表姨和表舅都赞成外婆的看法,他们鼓励、劝慰了表姐一番后说:“表姐,姑妈说得对。表姐夫这个人不是坏人,他是因为太有见识了。常言道枪打出头鸟。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河。事已至此,您就不要再责怪表姐夫了。他也是为了大家好,此刻他的身心也是备受煎熬的啊!他这上有老、下有小的,难道他会不难过?可世上唯独没有卖后悔药。说实在的,你们家不能再出什么事了,别说是再也经不起打击,就姑妈而言,她的岁数也大了,难道会一直承受得住?你们一家人唯有同心同德、风雨同舟。大家搀扶着,一同走出苦难才是。表姐是明白人,我们也不多说了。” \XYidj  
    珂珂经过诸亲友和她的母亲不断劝说后,情绪才稳定了下来。年后不久方漩回家来了,他先安抚了珂珂,再和岳母悄悄的交谈了好一阵子,然后对他的母亲交代了一些话。他带小晚去上学,他和陈老师也谈了一会儿话。陈老师对他说,现在你要考虑让小晚上小学。方漩说小晚年纪还小,上小学会不会伤害大脑?老师说现在教育部门有了新规定,幼儿上学可以早些,何况你们家的小晚学习还挺好的,你不必担心她。这样,小晚就报上了名,进了升学的花名册。接着,方漩又拜托老师,请她今后多多关怀小晚。后来方漩告辞了老师,他们回到家里,正是吃饭的时候。他一眼看到岳母如雪用一个崭新的钢精锅做饭,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如雪说:“我把家里所有的废铁都找出来拿去支援‘大炼钢铁’的,因为总重量还达不到要求,所以把那口铁锅也凑上了。”方漩说:“我们农村大炼什么钢铁?这简直是胡闹。怪不得我这次回家,看到一路上都有许多土造的炉子,路边还堆了不少破铜烂铁和木材等燃料。我正疑惑着,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就是这样大炼钢铁的。不信?您瞧着,这些钢铁不但通通成为废品,就连那锅炉也都要废弃的。农村干部像这样的盲目冲动,其结果又是劳民伤财,真叫人看不过去了。”他的岳母被他说得再也忍不住了,红着脸斥责他说:“现在你都这样了,还不懂得省一句,还要讲?你啊,赶快闭嘴吧。今天你还好是在家里说,要是在外头说被人听到了,如何是好?你再这样乱讲话,你这个人一生都会被你的嘴给害了。”方漩看到岳母动气了,本来还想顶她几句,后来想想自己马上要离开家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何必搞得大家都不高兴?她老人家说的也不无道理,君子讷于言吧。他赶紧向岳母陪了个不是,低下头默默地吃着饭,再无二话。第二天一早,小晚醒过来一看,爸爸已经离开了家。她心里有点儿难过,可是又记起了昨天爸爸对她说的话,他说过不了多久,他会回家来看望大家。再怎么说小晚总是个孩子,所以她不会往心里去想,只是一直在期盼着她的爸爸早点儿回家来。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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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XYidj  
    一个星期天的清晨,小表舅来探望如雪姑妈、珂珂表姐她们,可是她们家的大门关着。小表舅一转身,看到姑妈背着小外孙、身后跟着两个小女孩来了。他迎上前去问好,然后问她们去哪里了?如雪说:“现在办起公社食堂,我们到乡里的食堂吃大锅饭啦。”小表舅问:“食堂办得如何呢?”如雪告诉他说:“刚开始时,负责人缺乏经验、管理不善。食堂煮了很多的饭菜,不但造成了浪费,还给一些爱占便宜的人得到了良机。后来他们才了解到粮食不是可以随便乱吃,过共产主义的生活是对理想的追求,粮食还是按人均分配。公社提倡厉行节约不浪费,他们就把生产队的全劳力、半劳力分别编了桌,对号入座。要去劳动的人饭开得早点,相对饭菜也更丰盛些。他们吃好后由各生产队长点过名,再带领他们去从事田间劳动。老人小孩就等第二茬开饭,我们要是去早了,就在那里等着,要是去迟了就吃不上饭。因为吃饭的人多难把握,粮食蔬菜等供应有限,做饭也很辛苦。”小晚说:“弟弟总是吃不饱,把饭碗都舔得干干净净,外婆为了让他吃饱,自己才吃那一点饭。我也好几次把自己碗里的饭,剩给他吃呢。”小表舅说:“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全民都去集体食堂就食,看来这件事不象说的那么轻巧。”他的姑妈瞪了他一眼,他忙把话缩住不敢再往下讲。 \XYidj  
    他们进屋后,如雪说家里恰好还有粉干,煮做点心给他吃。小表舅也不客气,帮姑妈烧火。他们一个灶上、一个灶下的聊着。他们先是互道平安,接着如雪谈到了嫦已经和伟结了婚,嫦娥姐妹俩小日子都过得还好;谈到了昆的婚事真叫人着急,迟迟的还总是没着落;谈到了小晚到她姑妈家当养女,才去几个月又回家来了;谈到了方漩停职停薪下放到远方农场,接受劳动教养,不知何时能回返?不一会儿,如雪把点心煮好了。小表舅边吃边和她继续聊天。如雪说珂珂尚有些文化,因为目前师资缺乏,所以当地政府照顾她,让她当上了民办的幼儿教师。自己就帮她带这几个小孩,兼做家务,还在屋前屋后种瓜种菜、养了十几只的鸡鸭,以此来改善生活,勤俭度日。小表舅告诉他的姑妈,他说:“姑妈,您听我说,现在苏联和我国绝交了,您知道吗?他们向我们讨债,想趁着我们国家困难之机,向我们敲诈勒索。周恩来总理说我们中国人是有志气的,坚决不吃他们那一套。全国人民都勒紧裤带还他的债,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如雪说:“还说是老大哥,这种事亏他也做得出来。依我们没见识的妇道人家来看,这国家与国家之间,怎么也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这么不讲信誉,说翻脸就翻脸呢?”小表舅说:“您说得对,他们就是这样的无耻,不顾脸面。我们要一下子还清他们的债,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做起来也并不容易。因此国家都要订下五年计划,搞好经济运转。你们也得做好长远的打算,可想而知,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的,我妈妈都在替你们家发愁呢!叫您老人家有空回家和她聊聊。”如雪听娘家侄儿这么说,真是心慌意乱。俗话说祸不单行,这岂不又是雪上加霜了。她也正打算回娘家和慧嫂好好的谈一谈,只因为要带小孩去集体食堂吃饭,她抽不出身来。她想等珂珂幼儿园里放了假,那时再去。 \XYidj  
    小表舅谈到了姐姐是学音乐的,她多才多艺。曾经有个在院校工作的教师很喜欢她,两个人常在一起。他们不是聊天就是唱歌,那个教师很擅长乐器,他俩吹拉弹唱真是醉人心弦。姐姐的嗓音非常圆润甜美,校园里余音回荡。碰到节假日老师上家里来,妈妈她非常欢迎。当老师吹起箫笛,姐姐放声高歌时,把院子里所有的邻居都吸引住了。姐姐毕业后参加工作了,那个老师始终都不敢直接向她求爱。有一天两个人又在一起聊天,老师对姐姐说:“我帮你介绍个男朋友,你说好不好?”想不到姐姐很大方的说:“好啊,这个人是谁?请讲吧!”老师说:“他是我高中最要好的同学,才华是一流的。他在清华大学数学系攻读,是系里的高材生,学习非常勤奋,今年毕业。他相貌一般,家境不是很好,因为他的父亲岁数大,继母还年轻。他的父亲再婚后又生下几个的弟弟、妹妹。我的这个朋友思想很传统,是个大孝子。他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他是不会不管的。平时我和他通信经常提到你,所以他对你不会陌生,你要不要和他联系呢?”姐姐说可以,老师就给她留下对方的姓名和通信地址。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们从没见过面的,只是互相看了照片,却心有灵犀、鸿雁往返千里之外。那个老师非常的懊悔,本想用这个办法来进行试探的,谁知弄巧成拙、却成就了朋友的好姻缘。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法诉,规规矩矩的当个红娘,从此失去了以前的那卿卿我我、花前月下。我的妈妈也做不了主,现时儿女的婚事哪由得娘?她无可奈何的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他姑妈说:“也是啊,这舍近求远不方便的。婚事若是成了,夫妻要在一起过日子才好,听说搞调动挺麻烦,调得成也得花上几年时间。话说回来,这男欢女爱的事,只要他们愿意,能奈他何?你在学校那时,不是已经谈了一个女朋友了?现在怎样呢?”小表舅说:“一言难尽啊!不瞒姑妈您,我总是失恋,真的好痛苦,如同深陷在地狱里哦。”如雪说:“那时你不是说幸福的如同置身于天堂吗?究竟是为何呢?”小表舅说:“初恋的感觉的确是那样的,只是这失恋的痛苦是加倍的呀!” \XYidj  
    原来小表舅一心一意的爱着那个女同学,可是因为毕业分配的问题双方都告吹。小表舅继续对如雪姑妈说:“我的初恋情人,是他们家里的独生女,她的家是在苏杭那一带。放假时,我跟着这个女同学到她的家里玩。她家的父母看到我,他们都没有反对意见表示欢迎。不过他们要求我要到他们的家里当上门女婿。否则,他们是不会同意把女儿嫁到我的家里来。我的女同学她很依恋父母,也不舍得离开家乡。而我妈身边只有我这个独生子,我是她老来的依靠,她怎么舍得放弃呢?再说我哥子骥又远在异国他乡、久无音讯,想必他是子女在求学、自身又要为事业奋斗,分身不得。他们何时会归来?看来也是遥遥无期。因此,我的这件婚事没得商量。其结果,就是我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里。整天神魂不定、唉声叹气,我妈为了我的婚姻大伤脑筋。后来有个同学,他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我认识。我们在公园和电影院见了几次面,初步印象都还不错。这之后,我便打算上她家拜访她家里的长辈。这天,我备好了礼物,和那女孩一同到了她家。因为女孩的奶奶是他爷爷的填房娘子,她的年纪比那女孩子的妈妈大不了几岁,而且她打扮得很时髦。在我的眼里,她的奶奶和她的妈妈,这两个女人都差不多。我搞不懂哪一个才是她的奶奶。为了称呼方便起见,我就去问那个女孩儿,只见她向我递个眼色。我会错了意,便朝着人家的妈妈叫奶奶,弄得人家哄堂大笑,她的妈妈羞红了脸。我这才知道那个烫着卷发、身着滚边绣花大褂、穿着高跟皮鞋的才是她的奶奶呢!” \XYidj  
    如雪情不自禁的对他笑了一下,小表舅更来劲了,他又接着对如雪说:“姑妈,您知道吗?我当时是多么尴尬啊!为了自我解嘲,我便对那女孩儿挤眉弄眼,学她的奶奶穿着高跟鞋走路的样子。谁知我扭扭捏捏的才走了几步,我的后脑勺上重重的挨了一下。‘哎呀’我的妈呀,我大叫了一声后回头一看,原来是她家那位年轻的奶奶,她正站在我的身后,手上抓着一把鸡毛掸,原来她就是用这家伙敲我的脑袋瓜。我当时想不明白,怎么会被她发现了?我转过身来仔细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在我身后的墙上,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镜。我那时因为太紧张了,没有及时发现它。她的这个“奶奶”就是从这面镜子里,看到我这小鬼这般的举止,感到是对她很不恭。因为她是做人家的小奶奶,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人家怠慢她、取笑她。她看到我如此这般,当然恼羞成怒啦,顺手操起鸡毛掸对准我的后脑勺就来了这一下。她是要让我明白,做小辈的岂能如此的没大没小?不用说啦,我的这出戏肯定是没有下文了。”小表舅向他的如雪姑妈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描述着,他根本没注意到走廊外边有几个小孩,这时正悄悄的围过来看热闹。小孩子们听他说到这里,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直叫肚子疼。如雪看到小侄儿在她的面前上演这么生动的一幕,竟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小表舅看到姑妈终于被自己逗乐了,他开心的如同那几个小孩,也跟着他们一起哈哈的大笑起来。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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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XYidj  
     忆及在五、六十年代那时,这里的乡村都是属于自然分布的村落。因为村民居住地很零散,要做点宣传工作,必须走村过户,儿童就是最好的天使。当时要向人们大力宣传人民公社好,当地政府决定由学校里的领导、老师们组织小学生文艺队,到各个自然村去演出,包括小晚在内的这些爱好文艺的苗子。每天傍晚他们就要出发,才能把新编的传统戏歌送到四乡五里。乡间要演戏或演电影等,都有专门的儿童队打着各种的招牌,纵横方圆的敲锣打鼓,游走巡回,方可做到家喻户晓。不言而喻,办集体食堂人们吃饭就成了问题。每逢刮风下雨、严寒酷暑,特别是那些不住在乡里的老人小孩,就这一日三餐的往返,也够受的了。再说公家办食堂,也存在着许多不能解决的实际问题。因此无论从公与私哪方面出发,都感到这一做法为时早了点。上级经过考虑后把食堂解散了,让各家各户自己去过日子。紧接着又面临三年的自然灾害,粮食短缺,提倡瓜菜代。公社号召各大队、生产队,都要加强田间管理。除了改良土壤、兴修水利外,还要发动全民上阵,消灭四害。     \XYidj  
    乡村小学发动了学生,要在节假日里去消灭四害。目标是那些麻雀、田鼠和蝗虫。男生自制了小弹弓打麻雀,女生用手用网兜捕蝗虫。或者扛把锄头、带上脸盆、水桶之类的器具,到田里挖老鼠洞、灌水捉鼠。小晚也不例外,因为她是班干部不愿意落在同学之后。因此她还让大人帮她制作了逮老鼠的鼠夹子,收获也真不少。最让她高兴的是遇到一窝的小老鼠,那可是大丰收啦!每个星期一上学之前,小晚都把这些战利品整理好(比如剪下老鼠的尾巴、把蝗虫穿成串等等),因为她是学生干部,要起带头作用。她都要第一个到达自己的班级,登记好同学们交来的四害数量,最后还要进行评比公布。     \XYidj  
    那些年,我国经济相当困难。人民都拥护共产党、毛主席的领导,想方设法度过经济危机。那年月,除了瓜菜代以外,大家还开动脑筋,把水草根里的淀粉榨出来,和着野菜一起煮菜糊糊吃。龙眼收成季节,把龙眼核收集来加工,浸透后去皮磨成浆,加一点糖精制作成糕饼来充饥。人们互相介绍经验,传经送宝,学习模仿,正像鲁迅先生说的第一个吃螃蟹的是最勇敢的人。不过,那时也有的人,吃了不能吃的东西而中毒死亡。比如小晚邻乡的一位孕妇,她把枇杷的核不知是怎么煮了吃,吃后当场死亡,真是太可怜了。那几年患水肿病的人很多,政府给患水肿病的病人分发米糠进行治疗。小晚的奶奶得了严重的水肿病,因为她的孙子多,炒好的几两糠都到了小孩的嘴里。她没有想到自己,想的是小孩在长身体要吃些荤味才行。没有粮食养不成鸡鸭怎么办?她就买来几只小兔子,让小孩子们放学后拔些青草来喂它。犁田的时候,她叫小孩子们带把小锄头、每人的腰上都绑一个小竹篓,跟在牛后去捡那些被翻出泥土来的泥鳅、挖黄鳝;空闲时还可以到河畔、沟边捉青蛙、捞小鱼小虾、拾螺子等。这些东西不但可以提供给小孩子作为美餐,还能够做为营养的补充。她要小孩子在清晨、天黑前读书、写作业。晚上不让点灯,为的是节省煤油。晚间走路就点着晒干的麻杆作为照明。有月亮的晚上是最美好的,小晚的外婆、奶奶把纺纱、织带的机子搬到了天井里,她们在月光下工作;小孩们在月光下做各种的游戏;小晚对着月亮唱起了《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唱支山歌给党听》......那时没有电视看,小孩们晚上不学习,时间很多。他们除了做游戏、唱歌外,还经常围在一起听长辈们讲故事。小晚也会讲些故事给大家听,其乐无穷。小晚觉得生活虽然苦了些,但是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融洽的。那个时代那些家在城里的亲友的孩子,到乡下来玩都不舍得回家。这几户人家的孩子本来就多,再加上这些小客人,厅堂院子里像戏台上跑龙套的一样,闹腾喧哗、搞得热火朝天。     \XYidj  
    小晚的奶奶水肿病到了晚期,此时方漩已回家务农。小晚的奶奶虽然有四个儿子,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年长的三个都先她而去了。奶奶目前总算还有方璇这个小儿子会为她送终、料理后事,她感到无比欣慰。珂珂有孕在身,奶奶临终前一再叮咛她:“不管是生男生女,你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现在你们夫妻团圆,三个孩子也已长大,小晚今年都十二岁了。趁着外婆还康健,再生这一胎吧。”珂珂觉得家境不好,孩子生多了是拖累。她自民办教师辞职后就下田干农活了。若论起生育年龄自己的岁数也偏大,因此想把这一胎计划掉。但是珂珂经不起她婆婆这样的一再请求,只好答应下来。不几日,小晚的奶奶去世了,一切都照她的吩咐办理,方璇想母亲虽死应也无憾了。此后,小晚又多了个妹妹,她心中好不喜欢,每天放学总要先来看看这个小妹妹,逗一逗她。就在这一年,小晚考上了中学,她的家里又装上了电灯,到处都亮堂堂的,她想:往后在电灯下读书写字,该是多么的惬意!     \XYidj  
    小晚在暑假里跟着外婆走了几家亲戚,回来后外婆还请师傅到家里来为她缝制新衣,她真的好开心。一个星月璀灿的夜晚,大人小孩都在院子、天井里观赏夜色听故事。方漩经不住小孩的纠缠,即兴讲个缝衣匠的笑话故事,他就以家里请的这个师傅作为命名来讲,他说:“海师傅清早到我们家来做衣服,走到半路上内急,找个茅厕方便。乡间的茅厕只一个坑位,他见有人在外面等着。因为他不好意思让人久等,便匆匆的走出来,让那个人进去方便。他刚走了几步,就发现量布的尺子忘在茅厕里了,马上回头去取。他到了那里,看到那人还蹲在坑位上,海师傅担心上班会误时,急急忙忙的伸手到那人的身后,要拿回墙边靠着的那把尺子。那人以为他神经不正常,硬是不让他过来,两人就在那里拉拉扯扯。海师傅真的着了急,他大声嚷:‘我要尺,给我尺吧!’那人也大声叫道:‘不能吃,你给我出去!’海师傅镇定了一会儿,估计那人应该是误会了,就温和地对他说:‘我是要拿量量的尺。’还用手比划着给他看。那人已经解好手走下坑位来,他也用手比划着,小声的劝他说:‘兄弟,你听我说,这东西热的都不能吃,凉了照样也是不能吃的!’海师傅见他走下来,就不和他多说,抢前一步拿回了自己的尺子,很潇洒的把尺子在他的面前晃了晃说:‘看到了吗?我拿的是这个量量的尺!’”故事说到这里,大家笑得堆成一团,小晚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接着,大伙儿要小晚也来一个好笑的,他们鼓起掌来。真是盛情难却,小晚只好也说一个凑趣,她说:“我们中国的象形文字,也不全是按字的形状来解读的,因此就有人读白字。话说有位先生,他在黑板上写一个‘弯’字,提问:‘大家看,这个字有什么特点呢?’有个学生说:‘这个字的形状是弯弯的。’先生高兴的说:‘对了!这个字就读弯。’先生又写了一个‘尖’字,然后启发大家说:‘这个字嘛,上小下大,象什么呢?’有个学生说:‘象是钉子吧?’先生说:‘说得好!钉子的头是尖尖的,所以这个字就读尖。你们懂了吗?’学生齐声回答道:‘懂了。’先生紧接着又写一个‘岛’字,提问:‘根据这个字的形状,它应该读什么?请举手发言。’有个学生举手发言说:‘依我看,这个字应该是读蹲吧?’先生问:‘你凭什么要这样读?’他说:‘这字的上头好像是一只鸟,它蹲在山上啊!’先生说:‘错了,这个字要读岛,知道为什么吗?’学生们异口同声的说:‘知道,因为蹲着太难受,所以要倒下来才舒服呢!’”故事还没说完,大家又大笑不停。大家兴致很高,便约好第二天晚上再来听故事。 \XYidj  
    第二天清晨,海师傅才走到石板路的拐弯处,好几个淘气的小孩,拍着手朝他大叫:“海师傅,凉凉的吃!”接着大笑。海师傅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呆在那里,以为自身有什么不妥,上上下下的自我打量着。小晚的外婆看到他们这般情景,觉得这些孩子虽然是顽皮了点,但想起昨晚方漩说的故事,可也着实是好笑。她大声的招呼师傅先进来喝杯茶再做事,别理那些小孩。等海师傅进了屋,他边喝着茶边听外婆告诉他事情的原委。师傅听完外婆转述的故事后,也哈哈的大笑。小晚实在开心,她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好幸福。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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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XYidj  
    一天,珂珂的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她是如雪早年结拜的姐妹、七姐的娘家弟媳。故人重逢,真是分外高兴。她们俩谈古说今,如雪通过和她的聊谈,得知她大伯的家里尚有个小侄女待嫁。因此女自小丧母,由父亲抚养长大,如今跟随她的兄长生活。这女孩相貌端正,只因没上过学缺乏知识,她性情开朗过于单纯,人们都说她有点儿傻。如雪问她:“人们为什么说她傻呢?”来人说:“一是嘴笨不明世故,她不懂的怎么与外人沟通。比如说家里来了客人,她不会招呼来客,也不懂得如何接待;出了家门,见了熟人或是长辈从来都不向人问好。二是头脑简单,不懂得察言观色。比如说她的父亲急着要出门办事,叫她赶快找一双新鞋出来,他好换上穿。她也不想想天气是这么晴朗,却拿出一双雨鞋来。他父亲很气恼,狠狠的瞪她一眼。她不但不予领会,还笑嘻嘻的问她父亲为什么不穿上鞋呢?说者无心,如雪听者有意。她再仔细打听,经过分析,她觉得这个女孩的情况特殊。因为她们的家是在孤岛上,那里只有几家住户,生活环境几乎是与世隔绝。她从小就失去亲娘,缺乏母爱和应有的教导。而她的父兄呢?又都是男人,经常要出海打鱼谋生,对她也疏于管教,因此显得弱智。如雪想这个女孩的年纪和昆相当,如果她的情形象自己判断的一样,便可以为昆说上这门亲事。于是她拜托来客,要她回去后与女孩的父兄提及为昆求婚,是自己的一番诚意。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同意,再约定个日子,她会带上昆一起去相看。 \XYidj  
    来客回去后不久,就捎来回话,她说大伯听说攀亲很高兴,欢迎如雪早日来做客。过了几天,如雪带着昆前去求婚。母子俩下了船,一路行来。如雪是旧地重游、即景生情,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慨。此时此地,眼前的景物依然如旧,遗憾的是七姐母女俩早已与世长辞,不禁黯然。他们到达这里后,家里的几位长辈对如雪凝视了一会儿,似曾相识,他们很快认出她来了,就象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激动。他们待客很热忱。如雪热泪盈眶,与之聊谈家常后,有人来叫他们到厅堂去用点心。岛上的人家真是古道热肠,他们把各种新鲜的海味煮好,都端来招待客人。说是点心,其实摆了满满的一大桌子。   \XYidj  
     人们看到他们母子在用点心,就去把细妹打扮起来、叮咛她一番后带她过来了。细妹看到了来客,只是低着头微笑,并不说话。如雪把细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觉得这女孩还蛮鲜靓的,她的眼光不呆滞,如雪心中有了几分的把握。接着她询问细妹的家庭情况,她也有问有答,并无失误。如雪再回头看看昆,只见他笑吟吟的,应该他也感到不错吧。因此如雪和大家借故离开一会儿,她们说是到外边去走走看看,留下他们两个,让他俩多接触增进了解。事后,如雪向昆征求意见,昆表示满意。女方的家人以及族人,对昆的品貌也很赞成。考虑到男女双方岁数都大了,他们就把这桩亲事定了下来。按俗例男家要在年前迎娶,如雪倾尽了所有,给昆热热闹闹的操办好了婚事。因为如雪长期在珂珂家生活,昆成家后,小夫妻单独过日子,自己当家做主。他的生母二妮虽说是和仲一起生活的,也常常会关照他们。如雪帮助昆成了家,感到欣慰。她觉得肩上的这个担子如今是卸下来了,她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对去世的马逸兄弟算是有了个交代    昆结婚那时,慧嫂也到此喝他的喜酒。她悄悄地告诉如雪,印尼政府排华,遣回了不少的华侨。有个归国华侨受子骥的委托捎信来了。子骥说他目前正在办小型工厂,工作非常忙。他的一对子女在美国求学,学业都很好。特别是他的小女儿,学习成绩非常优异。他和琳打算等孩子大学毕业以后,一定会争取回家探亲,想必那时自己的事业也该打好了基础。子骥还说他这么多年来,都利用经商的方便,多方打听姑父的消息。回复的消息有两种说法,有的说这个人很早就病故了;有的说他到达后,因夫人失踪,且又重病在身,看破了红尘、返依了佛祖,到寺庙里落发为僧。母亲见信后,请代我转告姑妈,叫她老人家不要再牵挂他们,也代问珂珂表姐好。另外他还交代我们,不要把他在海外的消息透露给他人,那样会给家人惹麻烦的。除此之外,慧嫂还告诉如雪说她的女儿去北京旅游结婚,她的小儿子经他厂里的一位老师傅介绍,交到了一个漂亮的、可心的女朋友。他们现在正热恋着,慧嫂看这情况,也打算年底给他俩完婚。              如雪得知这么多的消息后,心里翻江倒海喜忧各半。马逸这个人因她中老年的忙碌,已黯淡的犹如石沉大海,如今又浮上了心头。上了岁数的人,原本会念旧。如雪经子骥这一提起马逸,折腾了她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只觉得昏昏沉沉。刚好珂珂大伯的家里有位新媳妇,她是学医的,她给如雪检查了一遍,发现外婆得了高血压病。没错,如雪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兄长都是脑溢血身亡的,也算是遗传病吧。此后,如雪回娘家和慧嫂、胖舅妈她们抽烟,抽不到一块儿了。她心里烦,在珂珂家没有条件、也没有烟友。回娘家是个机会,她总要抽上几口,和她们俩聊聊天。可是人家都抽得好好的,唯有她过会儿就恶心、晕眩,第二天还不见好,行动很不利索。慧嫂长长的叹了口气,叫她要爱惜身体,不要再自寻烦恼了。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慧劝她把心放宽,走出苦难。她们怎么会知道,又有一场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XYidj  
    文革开始了,小晚的班主任是印尼归侨,他被学生贴了大字报。其中提到他让小晚当班长,还让小晚享受助学金的待遇这件事。小晚的语文教师也被批了,说她把小晚的作文当范文拿到各班去读......小晚迷惘了,因为从她入学起都是一帆风顺的,谁也没有歧视过她啊。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搞错了吧?正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那些大字报又被他们悄悄的收起来了。他们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小晚的家庭问题是属于特殊的情况,应做特殊的处理。其他的“四类分子”子弟,也是要区别对待。因此小晚便成了班上的红卫兵一员,在班主任老师的带领下,跟随学校的红卫兵组织到上海、北京各地去串联。可是珂珂因家庭贫困,一时拿不出这些钱。珂珂向生产队借支到人民币15元,外婆把侄儿孝敬她过生日的十元钱也给了小晚。小晚有个高中部的好朋友,叫萍的送给她二十斤粮票。小晚就这样匆匆的走了一趟上海,因为钱花光了不能继续北上,就和几个贫困的同学一起返回了家乡。回到家后,小晚参加了学校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食宿在公社,排练在百花场,这个小分队四处去演出,群众反映很好。小晚乡里的青年俱乐部负责人,他征得方漩同意后,请小晚晚上有空到他们的俱乐部作指导,帮他们排练文娱节目。那年,如雪也戴着老花镜学习毛主席语录,她很高兴的说她去排队买东西,熟悉她的人还是一样的尊敬她,大家都叫她外婆,让她排到队伍的前头去。方漩听后不置可否,他只是和珂珂讨论,要把他们的小女儿送给乡里一个族人的女儿,认为小女儿到她的家去,就前途而言,要比留在自己的家里好得多。小晚觉得自己童年的悲剧又要上演了,当年她才十几岁,她当然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就和大妹妹联合起来,一致反对这种做法。结果,小妹妹在她们的保护转移下,终于留在了家里。 \XYidj  
49. \XYidj  
    近来如雪的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她看到平日里珂珂都非常辛苦,不但下地干着和男人们一样的粗活,还为了多挣几个工分上粪船挑粪。珂珂她肩上挑着重担、脚踏着架在粪船上的独木踏板,摇摇晃晃的走上走下,不断的来来往往,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她还整天为时局操心,生怕有什么政策出台会对方漩不利而担忧,如雪的心里就非常自责。她再想想慧嫂女儿的命运,比珂珂要好得多了。同样是表姐妹,珂珂却是这么艰苦。这都怪自己,当年不让珂珂继续求学,今天她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因此,如雪对珂珂各方面的关照都竭尽了全力,家里家外的为她操劳着,整天忙个不停。她没有半点的私心,也没有半句的怨言。这也算是她这辈子对女儿的亏欠,做了些弥补,其实也是在替自己赎罪。可是,方漩的家庭情况这么差,如雪只顾着照料家人,没有顾到自己。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如今她身体有病,家庭经济条件又差、又是缺医少药,这对一个六十多岁贫病交加的人来讲,她必定会先想到:自己还能陪女儿多久呢?如今小晚又让她伤心了,眼看这孩子是很有出息的,可是又遇到了这场文化大革命,书也读不成了。而今,在如雪看来,女孩要是没有取得大中专毕业的文凭,这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小晚的将来,恐怕也要和她母亲一样的在家里种田了。当她看到小晚还整天乐呵呵,唱唱跳跳开心得很,不禁摇了摇头,低声叹息着。 \XYidj  
   小晚被一个文艺队的队长举荐,到青年宫的一个文艺团体参加《长征组舞》的排练。没多久,城里发生了武斗,小晚便回家来了。她晚上到乡村青年俱乐部玩,听说自发的地方组织要抓人游街,为了保护照顾自己家的男人,有两个妇女自愿代替有病的丈夫去游街。倡议者觉得这样也好,只要能向上头交差,跑个过场吧。第二天,小晚也到场观看,先是开批斗会,接着游街。因为选择的对象都来自于家属,她们总算没挨打。她们的背上贴上了大字报、头发被绞得乱七八糟。自发者始终都要求她们,也要跟着大家一起喊口号,自己打倒自己。这些凑合的队伍就这样敲锣打鼓的走村过乡,完成了一次批斗和游街。接着他们就到各乡的大户人家去破四旧,后来有了保护政策下达,遗留下来的那些珍贵的历史文物已所剩无几了。 \XYidj  
    小晚这段时间白天下地学习劳动,晚上看书。虽说是农村长大的孩子,这样像大人一样连续不断的劳动,也感到腰酸背痛。最艰苦的要数去公墓挑水,一大早小晚就跟着乡里的孩子从家里从发,步行了将近十里路,到达那里后,努力把水从山下挑到山上。她们把蓄水池挑满后天就完全黑了,几个小伙伴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再步行返回。连续两三天,站都站不稳,但不能停下,坚持到了山上的建筑工事完成为止。学会了挑担子,小晚继续向被称为“能手”的大伯母学习拔秧、插秧,都说“名师出高徒”,小晚有幸学到了这一门农事技艺,后来她去插队这一手非常实用。由南平的堂兄介绍,小晚到工地打了两三个月的小工,遇到了学校的同学,说是学校领导老师在发动同学们报名上山下乡。小晚和他们一同归来,到学校了解了情况后,回到家里听取意见。这一年,二妮家的仲和慧嫂家的小表舅都结了婚,如雪把仅有的两颗戒指送给他们做了见面礼。这天,如雪刚从慧嫂家喝喜酒回来。她听小表舅说上山下乡是知识青年的出路,所以她对小晚去上山下乡,表示支持。小晚的父亲方漩,对毛主席发出的这一号召很拥护,他很热情地向小晚以及她的几个同学,介绍他曾经到过的山区情况。小晚和几个同学听了他的一番介绍后,立即到学校报了名。他们回家后,一起做好了出发的准备,只等通知到了就动身前往。方漩他不但赞成同学们奔赴山区,也为自己一家做好了上山下乡的移民准备。他叫来了细木匠为小晚打造箱子,外婆也要给她一个箱子,小晚都把这些留给家里使用。这年九月,小晚只带上一只小书箱,里面装着几本书、几套换洗的衣服,还有外婆特地为她制作的一件新棉袄。她在父亲方漩直接的护送下,和全体的同学一起出发,奔赴本省的西北山区去了。他们是学校第一批响应上山下乡号召的积极分子,是最早去插队的知识青年。到达那里后,据说当时的知青可以享受八个月的补贴待遇,但是后来因为地方财政的困难,这个补贴取消了。小晚一领到第一个月发给她的知青补贴,就把这五元人民币全部寄回家里,贴补家用。春节到了,知青们回家过年的,都把生产队年终分发的豆子、花生、糯米等农作物挑回去。小晚也不例外,哪怕是交通不便、哪怕是晕车,也尽自己所能,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和家人一起分享。 \XYidj  
    小晚发现外婆苍老多了,她和外婆谈天后才知道,她不但患有高血压还有严重的胃溃疡。前些日子,外婆因胃出血还到乡里的医院住院治疗。外婆还对小晚说,现在我们一家人虽然不用移民去山区落户,但你的父亲也不轻松,经常要去公社、大队做义务工。外婆一生坎坷,很看重人缘。她乐于助人,凡是到家里来向她借米、借钱、借农具,她都有求必应。多数人很客气,有借有还。可也有一些人,他们不但不还,又再来借过,如此反复。她实在无法拒绝人家,可是自己家里入不敷出,有时弄得自己家也没了米下锅,这真把她给愁坏了。于是她有时趁着回娘家,就把那些还值点儿钱的饰物偷偷典当,换取些钱和米回来,以此贴补亏空。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她已经山穷水尽了。她的这些事,后来不知是谁去告诉了方漩和珂珂,难免被他们责怪了一通。小晚的父母白天去出工下田,家里的事务当然要靠如雪来主持,她实在是很烦恼。小晚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觉得别人有困难,外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一家人没米下锅,她于心何忍?但自己家确实很贫困,如何能长期救济得了呢?若是把人给得罪了,外婆考虑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方漩,怕他又会因此遭受磨难。而方漩不能理解她的心思,几次生她的气,都是气她胆小怕事,太软弱可欺。她真是有苦说不出。外婆说如今她岁数大了,贫病交加还没什么,就是这做人难啦!越来越觉得没有了生趣。小晚少不更事,只能安慰外婆,叫她别着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总会有办法的。结果是珂珂夫妻让外婆对来人说,因为有病外婆能力不够,不再给珂珂当家主事了。他们只要求她帮助料理些家务,就可以了。后来如雪就用这样的话,来婉言谢绝那些借贷者。这样做,的确减轻了她的身心负担,她也确实衰老了。     \XYidj  
    小晚在插队期间,当上了民办代课教师。这时外地分配来了一批大中专毕业生,他们是带薪的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里有一位男生向小晚求爱,小晚便征求父母的意见。方漩得到消息后,亲自到位考察了未来的女婿,他觉得在这个年代,作为父母的只要男方身心健康、能自食其力也别无他求,就答应了这件婚事。当年,这男女双方在自愿的基础上,在都取得家庭同意后,决定五一节先去领来结婚证。暑假,他们回家举行了婚礼。如雪看到小晚成婚,心中很是安慰。她在高兴之余想到自己的金银首饰,在这之前都已派上了用场。如今小晚结婚,自己连一件像样的礼物也拿不出来给她做纪念,心里便有了几分伤感。那个时代的小晚又年轻、又单纯,根本不懂得什么叫过日子,怎么会在意钱财的事呢?她觉得什么礼金、什么金戒子之类很不合时宜,是思想意识的落后。所以,她一点儿都没有体察到外婆的心思。她看到外婆只顾低头喝酒,以为外婆是因为高兴才多喝了几杯,哪知道她是在喝着闷酒?小晚后来也过着贫穷的生活,生活给她上了实践课,让她明白了许多生存的道理。人要是带着情绪喝酒,是很容易喝醉的。外婆本来就有高血压,今天又多喝了两杯,她不但醉了还吐得厉害。大家把她扶到靠背椅上休息,她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尴尬、愧疚。当天的新郎立即为她端来了热水,帮她洗脸洗脚。这件事如雪很受感动,她逢人就夸小晚的夫婿懂得孝敬她,为她做了这些好事。在如雪看来,为照料老人做这样又脏又臭的事,并不是任何的年轻人都能做到的。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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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XYidj  
    知识青年到边远山区插队落户,是否推动了生产力暂且不说,在社会人文方面,确实起了推动的作用。青少年是最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团体,不可否认的是知青对他们产生的影响。知青们的生活方式,在他们之间也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他们对知青的生活耳闻目睹,对社科文化就有了新的认识和追求,对本地落后的风俗以及日常生活习惯就有了改进。诸如青年人的穿着打扮、还有饮食卫生这些方面,都有了明显的学习和模仿。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也开始穿起洋装,青年人反对父母包办婚姻,选择自由恋爱。“山茶花”爱上知识青年,知青和她们联姻,扎根落户成为美谈。当年的知青年纪都不大,他们从校门到田间,远离了家乡亲人、缺人照顾。他们要学习劳动生产,生活过得很艰苦。在那些寒冷的雨天、以及节假、赶圩的日子,都是知青团聚的好机会。他们三三两两,来来往往的互相拜访串联,凡是登门做客的都会受到朋友们热情接待。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聚在一块儿说说笑笑、讲些时事见闻。他们弹弹唱唱,弹吉他、吹口琴,唱些自己喜欢的歌曲。然后大家下厨,七手八脚的炒豆子、炒花生,煮些简单的饭菜,再做个蛋汤或海带汤,称之“三菜一汤”。俗话说意好不在吃,这话一点儿不假,那时,虽然没什么好东西吃,但是大家都玩的很开心、吃的很香甜,生活的也颇有乐趣。 \XYidj  
    在知青生活里,也有很多的笑话故事。今天想来,真是令人啼笑皆非。那年头是提倡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有个顺口溜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穿的越朴素思想越好。譬如有位男知青,因家庭贫困,他特朴素。到了冬天,他身上穿着破棉袄,袄上补丁加补丁;戴顶破皮帽、穿一双破皮靴;腰间再绑一根草绳。他的体力好,耐力强,是步行去长征串联的红卫兵。快过年了,他挑着一担土产要步行回家过年。才到了隔壁县就被检查站扣留了,因为他的样子就像《林海雪原》电影里的那个小炉匠。那时的人们,思想觉悟都很高、阶级斗争的警惕性都很强。大家看这个人,越看越不象是知青,越看他越可疑。因此就询问他,而他的回话总是结结巴巴,对方终于把他当成可疑分子,对他进行调查落实。虽然他一再解释,可人家还是不信,反而越解释越糟。在他苦苦哀求后,对方只好给他所在的公社知青办打电话,调查落实他的情况。这边的知青办接到电话,赶忙派干部去邻县认领。难为他挑了一大担,还走了这么多路,最终又倒回来了。他插队的村子有个乡民 ,看他身强体壮,吃苦耐劳,就把女儿许配给了他。他倾尽了所有,买了一块上海表给这女孩戴上。一天,他陪着妻子走亲戚,过独木桥时,妻子不慎跌下桥去,他急的在桥上喊:“哎呀,我的上海表啊,一只是120元钱很贵重的,你千万别把它摔坏了,那是我们家全部的财产啊!”幸好溪水不深,他的妻子湿漉漉的爬上岸来,这时,他也到了桥下,便顺手拉她一把。他的妻子一上岸,他慌忙脱下她手上戴的上海表,仔细检查了一番,证明确实无损后,才喜笑颜开的扶着他的老婆回家去换衣服。有一次,他的老丈人想去他的家里玩,跟着女婿去做客。老人家一辈子在山沟沟里,出了门看什么都新奇。一天,他带岳父去城里玩,老人家过大街害怕,总要女婿领着他走。翁婿俩刚走了几步,一辆汽车开过来了,老人家赶紧转身往回走,他的女婿已横穿过街了。只见他在对面街一直向老丈人招手,可他的岳父闪闪躲躲,总是走不过去。他被岳父气得只好再横穿街道倒回来,二话不说,拉着老丈人回家去,一边走一边怒气冲冲的说不玩了。 \XYidj  
   有个家境好的时尚小伙,准备结婚,到县城买来了落地电风扇。恰好遇见大队的小型拖拉机,他带着电风扇坐上拖拉机,一路颠簸着回家。到家后,许多乡民闻讯都兴高采烈的来参观新鲜事物,一屋子的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当大家要这个小伙子打开电风扇让他们见识时,电风扇却怎么开也不走,急得他出了一脑门的汗。有个乡民建议说:“我们村里不是有个知青吗?把他叫来如何?”大家都很赞成。这个知青到了这里,谁都认为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这个知青他也不含糊,向房东要来了说明书,仔细看后说:“这台电风扇在运输时碰到哪里了?摆头的按键好像接触不好。我想把它拆下来看看,你们说行吗?”大家都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当然可以了。于是这个知青就按说明书的图例,把落地扇拆的零零碎碎。可是他用尽了平生的智慧,再也不能把这落地扇重新组合还原。折腾到天黑,以无可奈何告罢。大家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第二天一早,这个村民便用两个装谷子的大箩筐,装上这台电风扇的所有部件,步行了二、三十里的山路,硬是把它挑到了城里,拿到那家商店去维修。 \XYidj  
    小晚的父母要下地干活,挣工分是很要紧的,一家老小一年的吃穿都靠它。那年头,农村的农民出工,生产队抓得很紧,农民去哪里都得请假,出远门还要到大队、公社打证明。小晚因夫家没有了婆婆,她的月子要靠外婆照料。外婆这时已经有偏瘫的现象,手脚都不利索了。可是她总是忘记自己的病痛,全心全意照顾小辈的人。小晚看外婆吃力的样子,真的很心痛,尽量不让她太劳累。小晚和外婆谈到了以后小孩缺人照顾,外婆还是自告奋勇的说:“我会跟着你去你们的单位,帮你带小孩怎样?”珂珂说:“你看你的外婆,她自己是什么状况都不懂,心里想的都是帮助别人。”外婆不高兴了,小晚温和的对她说:“外婆,您的心意我知道,可是现在您的年纪大了,身体又不佳,经不起长途跋涉的。小孩的问题,我还是自己去克服,等以后小孩长大些再抱回来,放在家里您可以帮助照看的。”小晚看到外婆都不做声,她那伤心失望的样子,令小晚难过极了。外婆似乎觉得她现在不但做不了什么事,将来还会拖累家人,因此她的神情非常黯然沮丧。之后,无论小晚怎么劝说她,她总是高兴不起来。从此后,外婆的精神越发的差了,有时还恍恍惚惚。记性也也大不如前,整天丢三落四,小晚和两个妹妹的名字她都会叫错。她时时一个人坐着发呆,三番五次的跑到门外去张望,久久的不肯回来。家里的人怕她会跌倒,不让她到处乱走。她没事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嘴里不断的念叨着马逸先前写给她的书信和诗句。慧嫂、二妮、玉瑶得知她这样的状况,就陆续的来珂珂家里,劝说她要把心放宽、不要再思念马逸,不要再回忆那些伤心的往事,可是收效甚微。一天,外婆的精神不错,她笑嘻嘻的来和方璇说话。方漩见她高兴,就对她说:“您老人家不要再念叨珂珂的父亲了,他年轻时都可以不管您,一走了之。现如今,您这般年纪了,他要是活着也瞧不上您;他要是死了,他的鬼魂还比您更年轻得多,怎么会认得到您呢?他会说‘对面这个老婆婆是谁啊’”如雪听女婿说的这番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笑的要哭了。方漩说:“您看我说的对不对?您还是好好的过日子,人家一天您也一天。这几个小孩都大了,我们家最艰苦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您还愁什么呢?”小晚也劝她说:“外婆,如今我们都工作了,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总比过去好多了。相信以后的日子,会一天天的好起来,您一定要爱护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外婆微笑着点点头说:“话是这样说的,我也知道。你有什么钱呢?口袋空空的。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做人都会死的,人人都要走这条路。我希望要像我的父兄一样,痛快的死去,那样自己不痛苦,也不会让子孙为难。我很怕拖累家人。”大家见她这样说,都难过的沉默着。还是珂珂对她说:“妈,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们听了都难过。您即使有什么长病我们也会照顾您。方漩不是说了吗?如今小孩都大了,最小的这个也十岁了。您要相信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最近,您总是跑出门去张望,我知道您的心思,您是在盼望着子骥,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从海外归来。我们不说别的,就说您的这个愿望吧,您也得争取活下去。这样,您才能看到那天的到来,您的愿望也才能够实现啊。”珂珂的这几句话,真是说到了如雪的心里,小晚看到外婆她激动得热泪盈眶。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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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XYidj  
    昆和细妹成家后,夫妻感情很好,他们养育了一对儿女,这两个小孩天真活泼,都很招人喜欢。细妹她是入乡随俗,自从她到夫家后,接触她的人多了,关心她的人也多了,她在这样温馨的生活环境里,头脑开窍了不少,大概这就是“润物细无声”吧,因此族人都夸她越来越灵巧。昆向来勤劳能干,小家庭和和美美。仲已成了家,有了一个男孩,夫妻俩一工一农,搭配得很好,他们的小孩也很可爱。二妮还是和仲的一家共同生活,他们的家庭幸福,享着天伦之乐。 \XYidj  
     昆仗着自己的家庭出身好、成份是雇农;凭着他一身的气力,有点儿自以为是。再则也因他的生性耿直、没什么文化,言谈举止难免显得有些粗鲁或不得体,为此他得罪了一些乡亲,因此人缘就不太好了。起先他当的民兵队长被下了岗,因为他的吃苦耐劳,且农活样样又都干得很出色,所以后来乡民们又选他担任生产队长。那时候的农村是以阶级斗争为纲、以粮为纲,因此他的这个生产队长也并不好当。为了消除疲劳、驱散烦恼,他每晚总要喝上几杯烧酒。日子久了,他便喝上了瘾。他的家庭本来就不富裕,怎经得起他这样的折腾?一家四口人缺衣少食不说,他还经常因为喝酒误事、闹事。做酒鬼的老婆孩子,也真是苦不堪言。他的生母二妮教训他,他从来就不爱听。仲是他的弟弟,有时看他闹得不像话,也耐心劝导他,他置之不理。他很敬畏他的养母如雪,可惜养母又不在他的身边。他的妻子细妹自然对他百依百顺,他还会顾忌什么?不久,他的这个生产队长可想而知也被撤职了,他干脆就破罐子破摔,成了脱缰之马。 \XYidj  
    后来有个善良的同乡人觉得他这般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恼,难为了他一家老小,都跟着他受罪。于是就捎话给如雪,要她回家来管教管教他。珂珂夫妻考虑到母亲的身体状况不好,不能再受这个刺激,因此不把这些话转告如雪。一天,如雪的媳妇细妹来到珂珂家,她向婆婆哭诉,说昆喝醉了酒又吵又闹,把家里的东西都摔的乱七八糟。如雪伤心至极跟着细妹回家。到了家里,她看到昆这样不争气,劝说他几句后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晕眩得站都站不稳,人们只好扶她到床上去躺着,让她先休息一会儿再说。原本如雪的话昆是会听的,现在的他是山高皇帝远,如雪却是鞭长莫及,,管不到他了。如雪这次把他教训了一番后,他有所收敛,可是过不了一段时间他旧病复发,如雪就无可奈何啦。如雪因身体有病,再加上气恼,她的病情严重了许多,近来连话都说不清楚,还经常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直咳得透不过气来。她的侄儿以及晚辈几个年轻人,都陆续的来探望她几次,结果都伤心失望的回去。乳娘听娥说如雪这般情景,因自己也卧病在床,只好让娥代她向如雪问候;慧嫂的身体很康健,她很关心如雪,可是她要服侍媳妇的月子,一时也来不了,她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XYidj  
    一九七三年的中秋节要到了,一个傍晚如雪一瘸一瘸的从里屋出来,往饭桌后那把椅子上坐下,她一言不发,凝视着天井的上空。珂珂认为她应该是饿了,就到厨房去张罗晚饭。不一会儿饭菜好了,大家忙着端饭端菜。谁知如雪却站起来,趁着大家忙乱、对她疏于防备之机,抬腿欲跨出饭厅的大门槛。此时方漩刚好从外面回来,他三步并成了两步抢前去制止拦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方漩没能拖住她,如雪跌下了天井,脑袋重重的打到了石板上,发出响声。她连一声也没有吭就昏迷过去了。大家手忙脚乱的把她扶起来,她满头满脸、满身是血。珂珂为她包扎,鲜血把她的衣服也染红了,地上是一滩血,真是惨不忍睹。叫来了医生,医生看了一下伤者,只说给她办后事,扔下这句话就走了。为了不惊动病人,大家强忍着悲痛都不敢哭出声来。按照本地的风俗习惯,应该立即把如雪抬回夫家去。为了让她尽快回到家,抬她的乡亲加快了脚步。快到家门了,一个婶婆见状飞快地跑过来。她用手探着如雪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才让她进了家门,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珂珂夫妻、昆夫妻还有二妮她们,都守在她的床前。小晚把孩子带回来没几天,外婆就出事了。珂珂安排她在家里照料孩子、料理一家人的一日三餐。方漩看到岳母还在昏迷之中,抽身回来连夜赶制棺椁。如雪一蹶不振,始终没有醒过来。她只是不断的喘气,汤药已吞不下去,全都流出来。 \XYidj  
    方漩拆开家里储存谷子的大柜,把这些厚板提供给木匠做如雪的寿材。棺木制成后方漩给它上了油漆,并在棺木上描龙画凤,描绘的真是栩栩如生,博得了大家一致的喝彩。方漩说自己没什么好孝顺她的岳母,只能用自己的真心为她描绘这绝无仅有的漂亮彩图,让她乘龙骑凤、风风光光的到极乐世界去,是自己为她献上的一个美好祝愿。如雪于次日午后西去,享年68岁。一家人自然痛哭不止,慧嫂为了见她最后一面,风尘扑扑的来了。她一路哭着进来,看到如雪的遗体,扑上前去紧紧地抱着她,用双手不断的抚摸着她的面颊,嚎啕着:“姑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好日子才刚刚开了头,子骥他们就是回来也再见不到你啦。你怎么可以这样一句话也不留下啊!姑啊,你今天就这样归去,叫嫂子我到哪里去找你啊......”慧嫂对如雪的挚情,她这番出自肺腑的话,就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听了也会流泪。可怜的如雪去世后,只能孤零零地躺在坟墓里,她与马逸真的是死也不能同穴了。 \XYidj  
    如雪去世后不久,因为粉碎了“四人帮”,祖国大地万象更新,方漩得到了平反复职。他们的子女经过了自己的努力,都先后有了正式的工作,生活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八十年代子骥携夫人回国探亲,他们到家时,慧嫂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来。子骥真是少小离家老来返,千言万语也说不尽几十年来相互的期盼煎熬,令人难以意料的是梦圆竟在今天。子骥和他的长子不但在台北、而且在南美都有自己艰苦的创业。他的次女和女婿毕业于美国名牌大学,都获得了博士学位,小夫妻都在美国政府的科研机构工作。次日,子骥夫妇在小表舅等亲友的陪同下,来到方漩家,他见到了珂珂表姐。他们俩久别重逢、如同梦境一般。几十年的沧桑爬上了他们的脸庞、只道是无言话衷肠,惟有让眼泪尽情的流淌......最让子骥唏嘘不已的是,从小就关照自己的如雪姑妈,而今她已赴黄泉。真乃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尤其是今天这幸福的、大团圆的结局,如雪姑妈不能亲眼看到,真是令人心生感慨、万分遗憾! \XYidj  
   \XYi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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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2-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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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2-01-16
拜读了。
《中华游氏网》微信公众号为:《游氏网》。
欢迎各栏目版主与会员投稿,邮箱:38051588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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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2-01-16
欣赏了
离线游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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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12-01-16
拜读了,为什么没有续写游府的?
湖南常德游氏<九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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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2-01-16
回 4楼(游家陶) 的帖子
游家陶:拜读了,为什么没有续写游府的? (2012-01-16 20:54) E`AYee%l  
E`AYee%l  
谢谢总版临赏!!有《女人花》这一篇就足够了。请站长多多给予支持为盼!! E`AYee%l  
E`AYee%l  
附注:因为顶楼主题帖不允许再贴上,只好把这首主题歌贴在这儿了 E`AYee%l  
E`AYee%l  
擦汗 E`AYee%l  
E`AYee%l  
E`AYee%l  
擦汗 E`AYee%l  
E`AYee%l  
《又见枫叶飘零》主题歌   E`AYee%l  
作词:星影(游小影)作曲:大唐绝唱 E`AYee%l  
E`AYee%l  
秋风起瑟瑟且萧萧 E`AYee%l  
杨柳岸上月儿高 E`AYee%l  
秋水粼粼望啊望 E`AYee%l  
久别的人儿音讯杳 E`AYee%l  
E`AYee%l  
秋风起雁字把信捎 E`AYee%l  
对对成行声声叫 E`AYee%l  
锦书难寄路迢迢 E`AYee%l  
负心的人儿可知晓 E`AYee%l  
E`AYee%l  
秋风紧霜降厉如刀 E`AYee%l  
山涧流淌红叶骄 E`AYee%l  
望夫石上眺啊眺 E`AYee%l  
珠泪暗弹不轻抛 E`AYee%l  
E`AYee%l  
锦书难寄路迢迢 E`AYee%l  
负心的人儿可知晓 E`AYee%l  
历尽沧桑红颜老 E`AYee%l  
惟有逝水流年尽滔滔 E`AYee%l  
E`AYee%l  
历尽沧桑红颜老 E`AYee%l  
又见枫叶飘零情未了 E`AYee%l  
把酒消愁愁难消   E`AYee%l  
又见枫叶飘 E`AYee%l  
E`AYee%l  
E`AYee%l  
E`AYee%l  
又见枫叶飘零.gif (18.01 KB, 下载次数: 0) E`AYee%l  
E`AYee%l  
2012-11-6 16:59 上传点击文件名下载附件 E`AYee%l  
[ 此帖被游小影在2012-12-01 11:51重新编辑 ]
离线游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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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读了。
离线游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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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12-01-16
回 5楼(游小影) 的帖子
游小影:[表情]谢谢总版临赏!!因为后期(解放后的各个阶段)的人与事不比前期(古代和解放前的)好写,存在国与家、个人与家族各方面的困难,弄不好会招惹是非呵呵,以后再说。望给与谅解!这 .. (2012-01-16 21:08)  E`AYee%l  
E`AYee%l  
哦,明白了
湖南常德游氏<九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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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2-01-16
谢谢理解支持!!问好!! E`AYee%l  
E`AYee%l  
离线游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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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12-01-16
回 1楼(游正武) 的帖子
游正武:拜读了 (2012-01-16 13:51)  E`AYe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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