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一回，家乡的水库在一个下雪的夜晚爆炸了。这个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县城，好在没有人员的死亡，也因为那晚正好下大雪，留班的人也都回来了。
|YcYWok |YcYWok 水库水坐落在上游的半山谷，用水泥混泥土筑成的坝久未修补，因为积雪和冻裂终于奈不住严寒的腐蚀彻底的崩溃了。站在水库的半个堤坝上往下看，泥石流的蔓延宛如瀑布般喷泻出一条宽越百米，长越千米的黄色瀑布群，点缀着两旁银白的雪蔼，在河谷和山谷中流淌，好不壮观。用铸铁做的管道，爆裂的满山遍野，有的一半在泥石流里，一半在泥土外，有的则半掩半遮，狼籍不堪，犹如喧嚣战场上遍地支离破碎的尸体。
|YcYWok |YcYWok 那以后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了电，黑暗游走着每一个夜晚的角落，犹如昨晚忽然间的停电，让我想起了当年时候，水库的爆裂后我的父亲。
|YcYWok |YcYWok 不久村里来了收购铸铁的商客，那人恰好是我的亲戚，理所当然的就住在我的家里，那时候父亲每天都是起很早，去挖掘铸铁。我要说的是收购后，我心爱的父亲每天一个人一大早就提着一把锄头，一个编制袋，穿一双雨鞋，到山谷间，河谷间，泥石流间到处寻宝一样挖掘铸铁。往往是中午回来时候满身的泥土和潮湿，还有满脸的疲惫，晚上我常常会听到父亲疲惫的呻吟，那时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心想父亲真的是很苦，就想自己为何不快点长大帮忙父亲呢？
|YcYWok |YcYWok 那时我从没有帮忙父亲去挖掘过铸铁，父亲很爱我，也不让我去，加上我也小，又有点懒惰正好如愿以偿的每天在家等待父亲回来吃饭。记得有一天，我和母亲在家等了很久，时间都过了午后，还不见父亲回家，我们很着急，以为发生了啥事，匆忙的赶去。
|YcYWok |YcYWok 半路上见到父亲正跳着一担铸铁，一步一步的艰难着从山谷向我们走来，其实应该是用爬着形容走动更为恰当，因为泥石流的冲洗，把原来的路也淹没了，没有了路，父亲只能匍匐着一个鞠躬一个鞠躬的往上走，肩膀上还有估计百来斤重的铸铁。
|YcYWok |YcYWok 我看着父亲移动的身影，犹如一个影子在山谷中流动，这边半步，那边半步，坐边半步，右边半步，又前面半步，后面半步，两双手，一边紧抓着编制袋，一边手还要时不时的按在地上，这样才可以一步步的往上游跋涉。
|YcYWok |YcYWok 那一次我哭了，是真的哭了，但是没有声音，只有泪在眼眶里肆意的乱淌。我想我心爱的父亲这时是多么需要一个人帮忙，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瘦弱的身影在我的眼眶里如蚂蚁般移动着，还有肩膀上的重担。
|YcYWok |YcYWok 那段路父亲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想父亲也是累了，饿了，走不动了。都是午后了啊，听母亲说父亲一大早还没吃饭就走了，父亲着些日子总是很少吃饭，我想估计是累过度了。早餐是吃不下，也就不吃了，只带了一个馒头。我可怜的父亲啊，那一个馒头又怎奈承受的起百斤的铸铁啊？或许没有山水没有泪，或许泥石流没有泪，我想如果有，它们也会流泪，更何况我这不孝顺的儿子？
|YcYWok |YcYWok 父亲回到家已经午后一点半了，到家后，父亲在拿了一把小凳在门口坐了很久，抽了很长时间的烟。我依着门槛，站在父亲的背后。父亲的背有点微微驼了，水鞋还穿在脚上，只是看不到鞋的本身，裤子的下半身是潮湿的，犹如沼泽地里腐烂的水草，衣物上到处是泥垢，犹如爬满泥墙的细小草虫。烟雾在父亲的头顶缭绕着，盘旋着，飘散着，又缭绕着，盘旋着，飘散着，周而复始。我看到缭绕着，飘散着，盘旋着的烟雾中到处蔓延满疲惫，憔悴，肌饿于苍老还有我无穷尽的愧疚和心灵的疼痛。那一刻我和父亲的灵魂混为一体。
|YcYWok |YcYWok |YcYWok 原来父亲那天寻找了很久也没发现半个铸铁，快晌午了，父亲准备回来，到河边洗涤锄头，很意外的发现了，半块沉埋在河谷水流中的铸铁。开始一片惊喜，慢慢的才发现，那是在水潭中，虽然水被泥石流淹没了，但是要挖掘也不是容易之事。更何况父亲那时也有点饿人，早上没吃饭。父亲心想估计也大不到那里去，所以就挖了，没想到越挖越深，才发现是很长一块，挖到最后本来想放弃，可后来又继续挖了，因为那真的是太有诱惑力了，能挖起，起码也买得好几百块钱。那就可以为生活减轻很大一部分负担，我那可怜的父亲于是用他最后的饥饿和疲惫和那顽强的毅力，真的把那埋藏在水底的一大块铸铁挖了出来。
|YcYWok |YcYWok 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挖铸铁的情景，但从父亲磨破的手指上我能想像的出，那种寻宝似的挖掘是多么的艰难。首先你得把压在铸铁上的石头用手搬动开来，先不谈饿的问题，光石头的重量就让父亲好受了；还有，因为在水里，又很深，最后锄头是派不上用场的，我相信，水以下的部分父亲不是用锄头挖，而是用他那瘦弱的手，人要跪在水中，一点一点的把沙土用两手刨出，周而复始，。所以父亲的裤子下半边是潮湿的，手指是磨破的。那用是多么的艰难啊。我心爱的父亲，你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家，你用你单薄的身体肌肤来给于我们生存的温饱和希望，可你留了泪，流了血，饿了身体，更疼痛了你自己的整个岁月啊。
|YcYWok |YcYWok 可今天的我，难道只有泪流吗？或许也只有泪流，可我又能拿啥来回报你无私的恩赐呢？是这些脆弱的文字，还是说不尽的愧疚？我想那些真的都是微不足道啊！也唯有用我的生命去回报，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让我来替代你。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真的是不可能的了。那么也只有心痛，如刀割般的心痛。或者我可以把我这些单薄的文字，雕刻成你的影子，在我无穷的愧疚里，把自己 雕刻成一个罪人，一个不孝子……
|YcYWok |YcYWok 父亲啊，今天你还在荒芜的山野劳动，用你瘦弱的身体，为我们的人生劳动。我成了你的寄生虫，日夜汲取着你的汗水，你的血。可今天我还是无法长大，无法自我，我还是一个幼小的寄生虫，日复一日的汲取你的血液，汲取你的生命！父亲啊！请允许我在这里，用我孤单的文字让我为你跪拜吧！也只有这样 ，我丑陋的灵魂，愧痛的灵魂才能得到一丝安慰和平静……
|YcYWok |YcYWok 父亲啊！你是渺小的，你是瘦弱的，可你又像铸铁一样，坚硬的，沉重的，永远的埋藏在我的胸口……
[ 此帖被游彭海平在2010-01-18 13:48重新编辑 ]
QQ帐号登录
内容互通，快速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