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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大夫第中的迎来送往 %}&(h/= e
游建国 %}&(h/= e
2020年庚子五月初三 %}&(h/= e
后天端午节,小妹妹满五十,妈妈来电话讲小妹妹不做生,只在老家一起过节过生日。 %}&(h/= e
一想起小妹妹都满五十了,不觉感慨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h/= e
仔细想想,人生其实就是迎来送往,迎新送老。 %}&(h/= e
小妹妹是我记忆中迎接的第一个新生命。其实小我三岁多的大妹妹才我真正迎接的第一个新生命。只是我四岁时候吃蚕豆得了溶血病差点死掉,我之前的记忆都被抹去,留在脑海中最早的记忆是:凌晨,天蒙蒙亮,堂姐青梅把我褙在背上,祖父把雨衣盖在我们身上,妈妈在旁边,我们一起从游家大夫第高高的台阶上下来,出发到姚家坝火车站坐火车到醴陵167军医院去。第二个记忆是:在167医院的楼上,看着楼下的祖父要离开医院回家,我在楼上哭喊。现在仔细想想,按理我伏在堂姐的背上是不会看到这样的全景的。只有一种解释:这景象当时我的灵魂出窍看到的。从这后我的记忆又是空白,在医院是什么景象、什么时候离开医院、什么时候回家等等,全都是空白,和我一样吃蚕豆融血、但没像我这么幸运活下来的姐姐也没有丝毫记忆。后来有一天,妈妈要出去开会,要我和哥哥照顾大妹妹,我才忽然发现家里还有个妹妹,记忆又重新开始了。 %}&(h/= e
小妹妹出生时侯,我六岁已经上了一年级一期。七零年的端午节,游家大夫第还没有拆毁,我们全家在大夫第老屋过节,中午大家都已经开始吃粽子,正好这个时间小妹妹出生了,我特别高兴,要进房间去看才出生的小妹妹,祖母讲大人生孩子男人不能看,祖父讲小孩子没有关系,要我进去看看。我进到厢房看到接生的邵婆婆和叔埃毑,叔埃毑抱着小妹妹,喊我站在门口,莫踩进来,地上有包衣。邵婆婆望着我笑,也示意我站在门口。我看着他们把妹妹洗了包好用称称,讲这个毛毛有十斤重,快告诉你公毑娭毑。我出房门大声喊着妹妹有十斤。 %}&(h/= e
记忆中迎接的第二个新人是堂嫂,堂兄昂夫的妻子。堂兄昂夫是我们这房从翰林院待诏花楼公一脉传下来的长孙。醴陵黄茅左家二伯做媒,女方苏刘境的刘家长女,刘家当年也是读书人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记得堂兄当年接亲很洋气,是座火车去接亲。我们当地称新娘子为“新嫂子”,新嫂子和送亲的高亲也是座火车来的。印象最深是当时移风易俗,新人拜堂仪式改为唱《浏阳河》。 %}&(h/= e
当时,游家大夫第刚拆还未全毁,祖父在井边下首盖了五间土筑屋,在堂兄结婚前搬了进去,晚上,送亲的高亲女眷就在我家新盖的屋子住,祖父把床铺让给高亲。我问祖父我们两个今晚睡什么地方,祖父讲带你睡个好地方。祖父把灶屋的柴阁咯清理好,垫上三四捆当年的新秆,再把铺盖被卧垫上去,把烧火凳挡住做铺边,睡上去有一股充满太阳味道的秆香,又软和又暖和,比平时睡床铺舒服多了。 %}&(h/= e
再后来游家大屋小孩子出生、收媳妇慢慢见的多了,对“擂屁股蛋”、“满月酒”、“三周饭”、“收亲酒”都搞清白了,晓得这些都是家里面迎接新人的喜庆活动。 %}&(h/=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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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送走的第一个老人是祖父的叔祖父麒公。麒公谱名祖奎字国端号锡麒,是我天祖联萼花楼公弟弟联蕊的儿子。我们一族分湘潭、善化、醴陵、湘阴四房,我们醴陵三房一直是三房的三房来做本房继承人,三房的长房后备。到清代嘉庆时期,三房邦兴公只有独子登洙公,登洙公为首修了醴陵渌江桥、登洙公五个儿子又修驿道为石路,此后人丁颇旺。但三房的长房一直旺,三房的三房传两代后便无嗣。于是将长房联蕊公过继三房,联蕊公生锡麒公,锡公生子传福,麒公准备接手做三房继承人,但传福十五岁时夭折了,所以三房的继承人还是我曾祖父游传经号希程公做了。后来也是我曾祖父输掉了游家的千倾良田给刘家,解放后游家变成了贫下中农,刘家变成了挨斗的大地主,曾祖父的败家之举倒是保护了游家,冥冥之中似有神佑。但麒公却没有下田干农活的力气和技能,麒公唯一的女儿秋姑娘心疼父亲,将自己在张家的大儿子争放过继给麒公为孙子。争放比我父亲小几岁,和我祖父本是隔代表兄弟,现在成了隔代的堂兄弟,要我们都喊“争公”。当年大家都生活困难,能吃饱就不错了。每天吃饭时麒公端着饭出来边晒太阳边吃,我祖父祖母见他饭碗中没什么菜荤,会把自己家的菜端出来,要麒公多紦些。白天也是在大夫第前的大坪里面晒太阳,我们一大槃小孩围着帮他掐痧,掐手掐脚掐背,每天在大夫第前坪里等麒公出来晒太阳帮他掐痧,是我们大夫第中小孩子每天最好玩的事情。也常有小孩子都到了大坪里,而麒公还没有出现,小孩子都会互相问“看到麒老毑吗?(老毑对曾祖父的称谓)” ,如果都没有看到,小孩子就会全部到麒公住屋里面去,一般情况是麒公冒吃饭,躺在床上冒起来。我们这一槃小孩就会给他掐痧,掐脚掐手掐背,麒公被掐醒了笑呵呵的望着我们,也不讲什么。直到有一天,麒公又没有出现,我们这一槃小孩子确认麒公冒出来,又和往常一样跑到麒公屋里,这次一进去后站在麒公床边发现与平时不同,平时麒公盖的被卧通常是自己染的土布,来了客人就换好点的四蓝布被卧,而这次盖的却是明亮亮的缎子。一大槃小孩子们议论了一通也没什么结果,有人讲:冒讲咯多了,我们先把麒公掐醒。于是又和平时一样掐背的掐背,掐手的掐手,掐脚的掐脚。大家掐了好久好久,麒公还是冒醒来。麒公的孙媳妇也就是争公的夫人我们喊叔娭毑着我们笑,平时看到我们给麒公掐痧也是这样望着我们笑。我们又掐了一报,麒公还得冒醒来,于是我们问争公夫人:叔娭毑,麒老毑是哟咯?叔埃毑诉我们:你里麒老毑死嘎哒。我们小孩子不懂死是怎么回事,还不明白。叔埃毑又告诉我们:死嘎哒是变成鬼哒。我们小孩子还是不明白鬼是什么意思。叔埃毑又补充一句::变成鬼后会咬人。听到这话我们这一大槃小孩子都吓的敢紧跑散了。 %}&(h/= e
后来殓视时小孩子都不敢再靠近麒公,在大夫第正厅屋入棺时,这一大槃小孩子都在随着大人远远的望着,同时好奇麒公的女儿秋姑娘为什么哭的死去活来。麒公棺木停在大夫第正厅屋期间,这一槃小孩子都不敢进去玩,原因是怕麒公变的鬼咬人。麒公归山时,整个大夫第的上百号人都相送,祖母抱着我本来要送到钵盂岭脚下,因为我怕鬼咬人,只送到夏屋门口就打转了。再后来小孩子每天玩就少了这个给麒公掐痧的活动,也就渐渐明白麒公不在,再不会出现了。 %}&(h/= e
在大夫第中第二个送走的人是张道良,他本不是我游家大屋人,因他是国民党青年军的营长,青年军是当年收复缅甸时候成立的精锐部队,从高中生和大学生中招的。一九四九年国民党退守台湾,青年军驻守金门。张道良劫持一架运输机带着自己的老婆飞到福建起义。他老婆因为无保护乘机被运输机巨大的声音震聋了耳朵,和她讲话要大声才听得到,我们都喊他“聋婆子”。后来张道良全家被送回原籍,但又没有安排他回自己的老家,而是被安排到我们游家大屋大夫第住下。刘建绪(伪福建省主席、第十集团军司令)的的叔叔刘浦智也是才解放被安排到我们游家大屋大夫第,他们两家挨着一起,在我家后面。刘浦智在镇反时被整压了,留他老婆“智婆吉”和未成年的儿子刘建树,建树比我大十几岁,我们小孩子都喊他“树叔叔”。对大夫第中刘梅初家也是按游家的辈分来称呼,游家把刘家人当自己家人。但对张道良全家都是直呼其名,感情上都觉得他们是外人。只记得张道良家时而复职工作,时而担着被卧箱笼从外面回到我游家大屋大夫第来,还有他的大儿子大毛,基本不在家 ,见到他最多的机会是作为“盲流”被遣送回来,回来还要开会挨批斗,但批斗过了大毛又出去了,最后是被劳改。张道良死在麒公后,我们小孩子都怕怕。他的丧事也是草草办的,葬在钵盂岭麒公坟下。1970年游家大屋大夫第被拆后,他们住到了游家大屋大夫第对面的镇反时被镇压的伪上校游正榜家的空屋内。1979年落实政策后三个儿子分别在江西、岳阳、渌口安排了工作,从此也冒回过游家大屋。张道良的小儿子细毛倒是常常见到,他工厂破产后在街上踩“踩士”(人力车),细毛的儿子张峰是我教高三数学考上了大学本科。 %}&(h/= e
一九七零年,游家大屋大夫第被拆毁,大部分人筑土屋另住,原址只剩下三五户。各家红白喜事三周饭等也都改革,不像以前那么隆重和仪式感了。 %}&(h/= e
再后来见的多了,慢慢明白人生也就是一个迎来送往的过程。